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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铁线上,挤满了大厂前员工

来源:晰数塔互联网快讯 时间:2024年05月18日 16:54

港铁东铁线上,挤满了越来越多工作在香港,生活在深圳的大厂前员工。

2023年10月,38岁的刘皓正式加入“港漂”。那年,在拿到香港身份后,背着600万元深圳房贷的刘皓,选择从大厂裸辞南下赴港。

刘皓的房子位于深圳蛇口区,是2020年为了孩子能去深圳南山区上学,置换购入的。那时互联网大厂风头正劲,刘皓对未来充满信心,在12万/㎡的最高位接盘。

随着大厂开始接力裁员,收缩项目,蛇口的房价也一路跌到9万/㎡。面对每月3万元的房贷,以及缺乏资源、相互扯皮的大厂项目,开放优才申请的香港,成了刘皓的“救命稻草”。

2023年,刘皓接了40多个通过“优才高才”申请赴港的项目。对于如他一般面临35+职场危机的大厂人来说,香港成了新的应许之地。

如今,每天早晨,刘皓都会从深圳蛇口步行到口岸,“过关”后再坐高铁前往香港新界上班,一天仅交通费就要150元,往返要花上近3个小时。

在他动辄3小时的深港通勤背后,则是一本香港赚钱深圳花的精打细算经济账。

和刘皓一样,2024年4月,离开深圳某500强金融大厂的30岁的Hans,选择回流到大学本科就读过的香港。在金融业见长的香港,Hans的年薪从20万元涨至40~50万元,也告别了加班到晚九点做PPT的前司,过上了早九晚六、到点下班的生活。

不愿意花2万元在香港住“鸟笼”的Hans,决定住在7000元就能拥有套装两居室的深圳。为了赶上深港高铁,Hans每天早上6:45就起床,这样才能赶在7:55到达高铁站,跨越近50公里,从深圳福田站到达香港中环。为了省钱,早饭和晚饭,Hans都会留在深圳的家里解决。

但即使搭乘高铁上班,算上每月近3200元的交通费,Hans在深圳的花销,也远少于在香港租房2万元、在中环吃一顿简餐就要120~150元的生活支出.

图/清晨已经开始繁忙的入境厅。来源/Hans提供

选择深港通勤的前大厂人,扎堆在深圳罗湖、福田两个口岸附近,挤爆了港铁东铁线。“好点的一居能租到6000元一月,城中村也有4000多元的月租,”深圳罗湖口岸某房东表示,近半年来,他名下的四套房产先后被南下的前大厂人抢空,而“不差钱、在香港能拿5万元以上月薪”的前大厂人,成了深圳房东最理想的租客。

离开大厂南下香港,并非一个容易的决定。

“大厂是高薪,但谁知道这份高薪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留在大厂,对于刘皓、Lili这样的基层小leader而言,正在丧失性价比。

2023年10月,38岁的刘皓鼓起勇气提了离职。在互联网卷了十多年,享受过红利,在深圳买车买房的他,却难以避免内耗,“被比你小10岁的领导每天无脑乱指挥,项目推进缓慢,缺资源、缺人,团队内还都在相互扯皮”,刘皓这样形容自己裸辞的原因,“继续工作大概率会有抑郁倾向。”

和他一样,97年的Lili,所在的西二旗某大厂,内部晋升的机会已经从一年两次减少到一年一次。到了年底,Lili准备许久的内部述职,更是因为“项目组盈利不达预期”,宣告升职告吹。

向上无望的Lili,还要面对持续加码的盈利KPI,“2月初,工位旁边的项目组,因为不赚钱,已经搬空了。”

决定从大厂裸辞之前,人到中年,拖家带口的刘皓,早早瞄准了拥有港大、港中文、港理工等多所高等学府,教育资源优渥的香港。

在10月拿到香港身份之后,刘皓没有犹豫便递交了辞呈:

一方面,光环褪去的大厂令人“致郁”;另一方面,“小镇做题家”出身的刘皓,幼儿园便将孩子送去了国际学校,妻子更是早早就去了香港一家上市公司工作。中年裸辞的刘皓,不希望再每天加班,无意义内卷,他也希望能通过南下,让孩子不用再像他们一样,“焦虑、内卷地学习和工作。”

指望通过南下赴港,职场加薪、孩子升学一把抓的大厂人,并不在少数。某猎头表示,对于35+的大厂员工来说,包括不少高管,孩子大都在小学,或者幼升小的阶段。相比每年递增上百万人的内地高考,他们更愿意赴港为孩子铺路,以求孩子能参加报考人数少、重本率(211+985录取)50%左右的华侨生联考,或者香港高考。

离开大厂前,Lili曾在国企和香港之间反复衡量。留在大厂,意味着随时会“拿大礼包走人”,而跳去国企,则要承担降薪的心理落差。相比之下,平均工资在4~5万港币间的香港,成了能接得住Lili工资包的福地。

决定“赴港涨薪”、再搏一把的,还有94年的Hans。和Lili一样,Hans在2024年初,拿到了一份年包在40~50万之间的工作,在保证朝九晚六,到点下班的同时,由于香港扣税低,税后薪资相当于翻了一番。对比如今从996卷向007,平薪跳槽即为幸运的内地,大胆辞职的Hans直呼“值了”。

不过,香港居,大不易。

拿到offer后,Lili兴冲冲地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一圈房子,随后便打起了退堂鼓。北漂过的她自诩见过世面,但在北京,同样的6000~8000元,是配备健身房、小花园的公寓房;在香港,12000港币,也只能租到30平的小房间。4000~5000港币的预算,Lili只能在香港租到10平方左右的老破小,房间里容纳着一个厕所,一个开放厨房,一张床,走动困难之外,“一整天阳光都照不进来。”

在深圳,花5000~6000元,Lili就能租到有露台、有飘窗,带家具电梯,保安系统齐备的大一居。

同时,香港不光房租高得“令人咋舌”,攀升的生活成本,也让Hans不得不考虑深港通勤。“在深圳25元一份的煲仔饭,在香港卖到75元一份,而在寸土寸金的中环,随便吃个商务餐的花费,在120~150元之间。”

在深圳工作3年,Hans早已见识过港人周末涌入买菜的盛况。深圳随手可以点到的鲍师傅、喜茶、霸王茶姬等外卖,在香港,外卖APP上不仅商家少,价格也翻了两倍。为了实现奶茶和外卖自由,比起2万元的香港月租,Hans做出了支付每月3000元的高铁往返费用的选择,即便这一选择背后的代价,是Hans、Lili们,需要起得更早一些。

更何况,相比起晚上9点仍要改PPT的内地,在加班文化并不盛行的香港,6点准时下班的Hans,至少能保证8点前返回深圳的家。

对于南下的前大厂人来说,深圳的罗湖口岸或者福田口岸,是他们进港的第一站。

2022年5月,香港东铁线过海段即开通,此前从深圳罗湖和福田/落马洲口岸到香港新界,需要先换乘荃湾线过海,再搭港岛线,通车后,罗湖口岸可以直达香港湾仔,深港之间的高铁通勤时间,缩短到了1个小时。

围绕香港东铁线的站点口岸,也成了Lili们扎堆居住的地方。以Lili居住的罗湖口岸为例,这里的清晨来得分外早。

在罗湖口岸,聚集着两城往返的港漂人。Lili活在时刻表里:她要在早上6:40准点起床,半梦半醒之间匆匆刷牙洗漱,只为赶在7:25到达罗湖口岸。

一开始,在大厂养成早十晚七生物钟的Lili,总会因为担心睡过头,凌晨5点在床上惊醒。没有时间吃早餐,Lili就在高铁上,下单一杯美式外卖到公司。

为了节省时间,打车上班也成为港漂的备选之一。早Lili一年赴港的前leader,也为了深圳60平的敞亮一居室,选择了深港通勤。每天上下班,她选择直接滴滴打车,3分钟往返福田口岸,一个月光通勤就有3000元开销。

往返动辄3个小时,为了能够相对舒服地度过,Lili一般都会等7:40左右的港铁。多等几趟,她就能排在前头,“有位置坐”,只需要赶在8:50左右到达香港办公室即可。Hans选择6点下班后,在香港皇岗,搭乘18:15的巴士,花费一个多小时慢慢悠悠地晃回深圳,尽管巴士速度比高铁慢,但“会展的巴士是总站,找个好位置就能一路睡回去。”

通关是另一个大挑战。清晨的罗湖口岸,还会出现成群跨境上学的学生,为了避开激烈的内地高考,他们被父母早早送去香港读小学。当看见小孩子印满迪士尼动画的书包时,Lili的大脑会瞬间清醒,为了和孩子抢着通关,甚至有时她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跑起来。

和这些孩子们抢着通关的时候,Lili总会梦回自己在北京和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抢公交座位的时候。

当Lili每晚穿过挤满了人的站台,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内,将自己丝滑地挤入人群后,有时缝隙狭窄到连背包里的耳机都“拿不出”。东铁线里永远笼罩着湿热的水汽,当Lili回到深圳时,3个小时的通勤往返,已经让她累得“说不出话来”。

但每次想到如今深圳同款的房子,在香港如今已经涨到20000元起租,Lili便感觉“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超10000元的房租差额之下,“葛优躺”在深圳6000元60多平的一居室大床上,随机决定“宠幸”哪家外卖APP时,Lili的幸福感总会压过港漂一天的疲惫。

意外之喜是,毕业3年,在大厂KPI压力和焦虑之下,胖了15斤的Lili,深港通勤2个月,竟然瘦了6斤。这也让Lili的港漂生涯有了更多坚持下去的动力。

图/每天150元的深港通勤费用(左)香港中环120元+的简餐(右)。来源/刘皓提供

为了节省开销,除了抠房租之外,Hans还会选择在家解决早餐跟晚餐:早餐他选择山姆会员店速冻的主食、虾,早上蒸好后,切个水果、煮个鸡蛋,装在饭盒里拿到公司吃完;午餐在附近的茶餐厅“对付一顿”,晚餐回家做。

为了省时,刘皓的早餐也往往用一杯咖啡替代,午餐偶尔自己带饭,晚餐也更多选择叉烧饭、面条、米线这类简餐,有时没抢到座位,站着来回3个小时,也难免腰痛、腿酸。但对比住在香港人均500元吃不好,点个外卖都要120元起送的日子,150元吃到撑的深圳,对他而言,则更有生活的实感。

住在深圳,去香港工作,对于南下的前大厂人来说,通勤往返3个小时带来的不便,换来的则是一种在存款增长和居住舒适度之间达成微妙平衡的新生活。

但赴港并非坦途。

对和刘皓一样通过优才赴港的大厂人而言,“卖保险”,正在成为他们的最佳选择之一。

香港某优才中介表示,近3个月内,不少通过高才项目赴港的前大厂高管,都选择了兼职卖保险。“一年花几十万给自己买个保险,不仅可以自己拿自己的佣金,而且收入也符合香港入境处对高才续签的要求。”不管是对在金融业为主的香港做保险报以信心,还是看中了保险业务员的时间自由、可以兼顾家庭等,保险都成了刘皓们初入香港的过渡之选。

而且,在香港卖保险也有着更高的回报。从大厂程序员过渡到香港保险业务,刘皓在自己@小皓同学在香港的小红书账号上,记录赴港日常,分享优才申请经验。2023年,光保险业务,刘皓就做了200万港币的业绩。

在金融业发达的香港,单次保单40%~50%的业务提成,让38岁就面临职业生涯尽头的刘皓,看到了新的出路。

香港创业实验室的创始人Clara则表示,更多意图南下的大厂人,往往容易卡在“拿到offer”的第一步。在以金融业为主要支撑的香港,互联网和科技企业稀少,除了近年香港对创业产业如web3、AI等的支持之外,就业岗位较为缺乏。

不同于通过优才项目拿到香港身份的Lili、刘皓,此前在港读过书的Hans,申请到的IANG签证,虽然可以申请非应届生回港就业,但就业签证仍需要有公司聘请。而相比“HR首先会问有无香港身份”的外资企业,中资企业更愿意配合签证。

同时,随着大厂人的持续涌入,优才、高才的申请难度亦有提升。上述中介表示,只有在名企,包括上市企业、世界500强、财富500、福布斯2000等公司工作累计3年,才有额外加分,而担任管理岗的综合评分则会更高。

图/深港通勤。来源/刘皓提供

但不管是为了“南下涨薪”,还是为了给孩子铺路,往返于深圳和香港的生活,刘皓们还在坚持。

“朝九晚六,早上起床之后抓紧洗漱、赶高铁,我必须坐7:40那趟,不能再晚了。到公司之后也在赶,挨个回复邮箱,写to do list,下班晚4分钟,高铁车厢就满得挤不进去。我要赶着回家吃晚饭,赶着睡觉,第二天6:40就要起来。”

远离了大厂,Lili们的日子过得仍然很赶。他们还要在香港这个新城市,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字母榜(ID:wujicaijing),作者:马舒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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