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诉美国政府“七宗罪”，胜算几何？

　　记者：王庆凯

　　Tiktok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场几无胜算的挑战”。

　　针对美国总统特朗普8月6日签署的行政令，TikTok(抖音国际版)在当地时间24日(北京时间8月25日)向美国司法机关提交了诉状。诉状主张废除特朗普8月6日发布的行政令，并主张禁止商务部实施该行政令。

　　此前8月6日，特朗普签署行政令，将在45天后禁止美国司法管辖的任何人或企业与TikTok母公司的任何交易。8月14日，特朗普再签行政令，要求字节跳动必须在90天之内出售或剥离该公司在美国的TikTok业务。

　　美国政府凭什么要求字节跳动出售或剥离该公司在美国的TikTok业务？如果美国政府的相关禁令生效，将对TikTok产生什么影响？TikTok起诉美国政府胜算几何？

　　“七宗罪”

　　TikTok向中新社记者提供的诉状内容直指美国政府的行政令涉“七宗罪”，其中四项违宪、三项越权。比如：

　　该行政令的流程违宪：未就TikTok封禁给予字节跳动和TikTok通知，且未提供申诉的机会，违反了美国宪法第五修正案关于正当程序的规定。

　　该行政令颁布的基础不合法，构成越权：IEEPA授予美国总统为保护国家安全、外交政策及经济，基于应对“异常状况和特殊威胁”的国家紧急状态，对经济交易进行限制和管控的权力。该行政令通篇使用了“潜在”、“可能”、“据报道”此类含糊的表述，并未有字节跳动造成实际威胁的证据。

　　行政令强制要求就TikTok美国资产出售向美国财政部支付报酬违宪：这一点违反了宪法第五修正案关于限制政府权力剥夺私人财产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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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诉状透露，自2019年10月的近一年时间里，字节跳动一直在试图与美国政府积极沟通。但根据该机构曾多次拒绝与字节跳动就其提出的担忧进行接触。

　　据悉，此次诉讼，由TikTok和字节跳动联合提告，诉讼对象包括美国总统特朗普、美国商务部长罗斯和美国商务部。

　　与此同时，为应对此前关于“禁止与TikTok和字节跳动的全部交易”禁令生效，字节跳动也正在准备“关停预案”。

　　美国政府行政令有何依据？

　　美国总统特朗普8月6日签署的行政命令意味着，9月20日起，任何美国公司或个人将不能与TikTok的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进行交易。比如，TikTok将无法出现在苹果AppStore等美国APP应用商店里；TikTok也不能为美国员工支付工资。

　　这对于TikTok来说，就是慢性毒药。TikTok在美国拥有1亿多用户，如果不能出现在美国的APP应用商店，TikTok将随着智能手机的迭代，慢慢被用户抛弃。

　　美国政府的霸道“禁令”有何依据？

　　美国亚太法学研究院(APLI)执行长孙远钊向中新社记者表示，美国总统对TikTok所签发的总统命令所依据的是1977年所通过修改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这一法案赋予总统在遇到“不寻常、非常严重的威胁”，例如“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时，实施经济制裁。

　　按照此前美国总统获IEEPA授权发布行政令的先例，总统获得授权的条件有：美国处于战时或紧急状态时，面临“异常或特殊的威胁”。满足这两个条件，总统才可以援引IEEPA发布行政令，规范国际经济交易。

　　在北京安理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新锐律师看来，行政令依据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是《国家紧急状态法》的一个实施细则，因此按法律规定，美国国会有权通过联合决议的方式终止国家紧急状态，或出台法律限制总统在IEEPA中的权力。

　　但王新锐向中新社记者表示，从公开资料来看，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国会议员提出终止国家紧急状态的决议，这也说明美国国会在这个问题上和总统都是保持一致，而并不是互相牵制的状态。

　　胜算几何？

　　其实Tiktok自己也知道，其25日向中新社记者表示，“这是一场几无胜算的挑战”。

　　在孙远钊看来，就美国政府8月6日的第一道行政令而言，其无论在程序和实质内容方面都存在许多瑕疵。但由于美国是采取三权分立的宪政体系，法院一般对于总统在处理国家安全或外交事务时的行为，通常会给予高度尊重，不愿意多所置喙，以免造成越权，以及对于行政权的不当干预。

　　孙远钊说，美国总统在该领域享有非常大的自主裁量权，法院在过去判例中一般亦给予总统“极大尊重”。

　　不过，近来有案例显示，如果背后涉及到对宪法保障的权益或是程序有严重的瑕疵，法院还是有可能会介入。因此这次的案件并不是完全一面倒的状态。

　　孙远钊认为，TikTok方面应有机会与美国政府一搏。而且这个案件也不排除有可能最终会一路上到联邦最高法院。这就意味着还有很长、很艰辛的道路要走。“不过这样也让TikTok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在王新锐看来，字节跳动起诉美国政府胜算不大，但诉讼程序是有意义的，可以将问题进一步澄清，还可以起到对外宣示信心的作用。“如果对不公正的行政令默默接受，那等于对外承认自己理亏。哪怕最后不能赢，但逼迫对方把这件事说清楚，让规则更加清晰，对企业同样有好处”。

　　孙远钊预测，如果联邦地区法院同意给出禁令，美国政府会立马提出上诉。这就意味整个案件在还没有进入到真正实质的审理阶段前，双方就会先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在这点上纠缠。这也可以让抖音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如果地区法院拒绝给出禁令，抖音还是可以上诉，但此时恐怕命令已经生效，就没有什么时间了。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推翻或部分推翻行政令，但看起来难度不小；最坏的结果就是法院判决要继续执行行政令，而且诉讼起不到拖延程序的效果”，王新锐说。

　　内容产业出海道远且阻

　　在遭遇美国政府的行政令封杀前，TikTok实现了在美国和全球的爆炸性增长。目前，TikTok已覆盖超过200个国家，全球下载量超过20亿次，在美国拥有月活跃用户超过9100万。

　　“对Tiktok连下了两道禁令，可见美国政府的蛮横和无理。”西安交通大学教授、新闻与新媒体学院院长李明德向中新社记者表示，依法管理网络是世界各国通行做法，但美国政府行政令给出的理由是国家安全，这种理由大而无当，且有些牵强。

　　实际上，为了企业能够正常运转，TikTok一直在积极提出减少美国对国家安全担忧的解决方案。比如，在平台治理上采取了业内顶级安全措施确保用户的隐私和数据安全，还成立了透明度中心，使内外部专家可以实时观察TikTok的内容审核、检查算法源代码。

　　“这种透明的行为是其他主要社交平台所无法比拟的，并使TikTok领先于行业。”诉状指出，超越行业的安全并未帮助TikTok躲过蓄意围剿。

　　在李明德看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是对中国企业的不信任，也是一种政治操弄：凡是来自中国且优于美国的技术，都看心怀芥蒂，都在“脱钩”范围之内。尽管它在美国民众中有很高的使用率和信誉。“这也更正了长期以来的一个刻板印象：技术有国界，应用是政治。”

　　近年，中国网络技术取得突飞猛进发展，面向不同消费阶层的各种软件开发与运用风起潮涌。但软件往往与内容紧密相捆，相互适用。李明德认为，Tiktok在美国受限将影响中国的内容产业出海，毕竟美国后面有一大批积极追随者，具有示范引领的作用。

　　浙江大学公共外交与战略传播研究中心主任吴飞表示，TikTok事件给中国敲响警钟，那就是，如果TikTok被踢出美国，那可能意味着中国未来这类产业的全球化都非常艰难。

　　TikTok向中新社记者表示，公司已经做好关停美国业务的最坏打算。因为关停涉及到TikTok在美国的1500多名员工和数千家合作伙伴，公司正在紧锣密鼓评估关停后员工、用户、合作伙伴等合法权益的受损情况，同步做好保障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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