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快递员同样困在恶性竞争中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世界派（ID：dailyvista），作者： 陈劲松，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萨布劳（Excelso Sabulao）是墨西哥移民，生活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顿市。他几乎不会讲英语，但他拿到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每周工作四天，每天十个小时，每小时工资接近20美元。靠这些工资，他养活了一家七口人，这在新冠疫情期间是了不起的奇迹。

拿到亚马逊prime包裹的萨布劳

图源：reuters

萨布劳是亚马逊是数十万Flex司机之一。Flex司机是一支近乎不为人知和的劳动大军，许多用户不知道，这两年来，派送订单的并不是亚马逊自己的物流员工，而是他们。理论上，这些人都是独立的、完全临时的快递员，通过一个基于APP的项目——Amazon Flex——运作。

和中国的外卖员、快递员类似，这些看似独立的快递员，其实也被牢牢钉在系统中，困在算法中。在美国，配送员之间的竞争同样激烈，像萨布劳这样的全职快递员，必须疯狂抢单送单，一切以速度至上，才能获得一份足够养家糊口的薪水。

在这场快递员间的超速较量中，许多人无所不用其极，采用各种奇葩的、疯狂的、甚至危险的方式来和彼此竞争。

朝七晚八，普通美国快递员的一天

作为亚马逊的Flex独立快递员，萨布劳每天要为亚马逊运送160个左右的包裹，为新冠大流行期间的美国人运送各种各样的商品，从哑铃到麦片，无所不包。

周一早上七点，萨布劳开车到休斯顿郊区Stafford的亚马逊配送中心，戴上口罩，把车停在有Amazon Flex标志的专用停车位上，打开手机，抓取当天的“Block”，确认后开始装货。

他在中心领取了两推车包裹，包裹上印有亚马逊Prime的标志。萨布劳将这些包裹放在后备箱和座椅上，很快就将他的雅阁塞满。萨布劳摘下口罩，开始用手机扫描第一个包裹，然后按照地址朝五英里外的RiverStone社区开去。

正在富人区派送订单的萨布劳

图源：reuters

路线是Flex按照算法自动生成的，当然萨布劳也可以不按这个路线送货，但绝大部分司机都会遵守。

因为按照指定路线，客户就可以随时知道送货司机的位置。亚马逊Flex使用的地图是诺基亚的HERE，而不是美国最流行的谷歌地图——这是因为亚马逊不愿意自己的数据被竞争对手拿到。

早上九点，当萨布劳来到RiverStone社区Mogo Creek街道时，Flex提醒他已经到达第一个客户的地址。他拿出包裹并扫描条码，显示“no recipient needed”，这意味着只需要把包裹放到门口就好，不需要人签收。亚马逊绝大部分订单都是如此，尤其在新冠疫情期间，多一份接触多一份危险。

萨布劳将包裹放到门口，然后拍照上传到APP，他还需要在APP上填写包裹放到了前门还是后门，有没有人出来等。填写完毕后，萨布劳驾车前往下一个客户的地址，这是在First Colony的一所公寓，距离4公里。

萨布劳不喜欢公寓，因为不像House，公寓都是封闭的，开车进出很麻烦，到了之后还要再找具体的门牌号。果然，将车停下来之后，萨布劳多花了10分钟才找到具体地址，幸好这也是一个无需签收的包裹，省掉了一些麻烦。

就这样，晚上八点，萨布劳才回到了家中，他今天一共运送了141个包裹，Flex显示他的收入一共是215美元，当然这不包括他油费和收费公路的过路费，这些由萨布劳自己承担。即便这样，对于萨布劳来说，这也是不错的一天。

宣传很美好，现实却不符

Amazon Flex这个项目，在不少人看来可能触犯了劳动法，但却在亚马逊的“最后一英里”派送中至关重要。

当亚马逊把某一个配送中心加入到Flex项目中时，公司会先在各种网站上发布广告，美名其曰“自己当老板的好机会”，四处征召司机，然后为每个配送中心制定一个独特的代号，以三个字母加一个数字的形式构成。萨布劳所在的Stafford中心的代号就是STF5。

感兴趣的司机通过在线初筛选合格后，在APP提交申请，之后会有亚马逊外包的公司对司机进行背景调查。有的司机4小时就通过了调查，有的司机则等了一个多月。

正在扫描快递的萨布劳

图源：fashionweek

根据Flex提供的合同，通过的条件十分宽松：年龄在21岁以上，拥有安装Flex应用的智能手机，交通方便。

Flex项目不对快递员提供车辆、制服，仅有一张不带照片的ID胸牌。

培训也少得可怜。在配送中心，有1小时的培训可供司机自愿参加。还有就是，新加入Flex的司机可以在自己手机上观看大约20个视频，了解公司的要求和规则，并表示同意。

司机每天从APP上抓取“block（任务包）”来执行工作，按小时计费，同时也考量相关的路线和成本。Flex上的“block”涵盖各种亚马逊的业务，包括生鲜和餐馆等等等，不过最常见的两个业务是普通物流和亚马逊会员物流。 

亚马逊的广告上说，补贴根据地区而异。加上补贴，萨布劳的工资平均为20.50美元/时，按照零工经济的标准，不算太差。 

亚马逊的Flex，类似Uber，当做外快倒还好，对很多司机来说，他们也确实是抱着赚外快的心态，无伤大碍。但对于萨布劳这样的司机，这份工作就是所有的生计，如何拿到更多的包裹，直接关系到他们一家的生活质量。

速度，非强制的公认“铁规”

与国内的快递小哥不同，亚马逊的配送司机并没有强制的工作速度要求，但是对于快递这份工作来说，全球都一样，速度就是一切。为了更好地做到速度至上，快递员需要利用亚马逊的快递接单应用程序Flex规划好大致路线。

和国内城市内的短途递送30分钟送达不同，在美国，多数Flex规划的一次寄送路线会持续两到四个小时，一次递送会安排几个同路的单子，这样的设置让每一次派单都更加重要，错过一单就可能损失惨重。

当萨布劳登录APP后，就会反复点击一个大的橙色刷新按钮，直到送货订单出现在屏幕上。一旦送货订单的页面出现，司机们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抢每一个订单。

他们有几秒钟的时间通过验证然后在屏幕上点击“接受”按钮来获取订单，先到者先得。新订单以随机的时间间隔出现在APP中，如果滑动和点击的速度不够快，订单就会消失。

竞争是残酷的，因为会有数百名司机同时争夺几个订单。

萨布劳很多时候抢不过别人，因为不少司机使用了外挂抢单。抢单工具是一个手机APP，可以反复刷新，也能模仿手指点击“接受”按钮，从而把几秒的的时间缩短到几毫秒，这让萨布劳能拿到的包裹越来越少。

“我们都得为了一顿饭拼命挣扎，每秒钟都得手动敲几下键盘，不停地敲，直到看到一个订单。”在接受《休斯顿纪事报》采访时，萨布劳说。

目前最常用的外挂APP是Flex Utility。这款APP用Android手机的辅助功能来模拟点击Flex应用程序上的接受按钮。Flex Utility工具可以自动刷新页面，过滤掉与用户搜索条件不匹配的派活信息，然后帮助司机迅速确认订单。

这款APP在谷歌应用商店标价22美元。当然，使用外挂是违规的，因为Flex服务条款禁止他们“出于调查、操作或数据挖掘的目的”使用程序或脚本。作弊一旦被亚马逊发现，就有可能停止他们Flex司机的资格。

尽管有风险，但外挂已经成为Flex司机越来越普遍使用的工具，许多司机已经对这种激烈的、往往不可预测的抢单现象感到沮丧，萨布劳就是其中一位。

外挂让他能看到的派活信息越来越少，但新冠疫情导致的经济危机让他更加依赖这份工作，因为他原本做保洁的太太已经没有客户，现在谁也不愿意让陌生人来到家中。

新冠疫情爆发后，很多人丢失了工作，而亚马逊则一枝独秀，在疫情期间订单量大涨，司机这份收入就越发重要，而抢单也越演越烈。在亚马逊的各项物流业务中，都出现了抢单现象。

9月份，彭博社报道，在坐落于纽约近郊区的全食超市周边，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状况：很多手机被挂在树上。这些手机上就是也是亚马逊送货司机挂的，目地是为了更好地抢单。

全食超市使用的是亚马逊开发的另一套系统“Instant Offers”，这是一套全自动派单系统，会根据距离检测周围有什么司机，根据距离远近派单，精度可达到0.5米，这样的话，挂在树上的手机就会帮助主人拿下更多的订单。

为了抢单而挂在树上的手机

图源：twitter

这件事被曝光之后，亚马逊表示已经注意到这种现象，他们已经修改了代码来杜绝这类非法抢单现象。

不过这些与萨布劳无关，他还没有通过Instant Offers的审核，他现在更关心明天能看到多少任务包。加入Flex的人越来越多，他拿到的任务包越来越少。现在，他也在考虑是否要安装外挂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世界派（ID：dailyvista），作者： 陈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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