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氧和美团的医美战争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盒饭财经”(ID:daxiongfan),作者:苗正卿,36氪经授权发布。
“美团和新氧的人都来求我。”在北京东五环一带,美容院老板徐莉是医美江湖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若不经介绍,你无法想象这位皮肤白皙紧致、腰身婀娜、36D的美人已经36岁。在过去的两年里,徐莉是阿里、京东、美团、新氧都在追求的女人。为了招揽她的美容院入驻平台,叱诧风云的互联网巨头们使用了包括却不限于补贴、佣金优惠、美食、美男计等多种手段。
但他们无一成功。
在这场由新氧众和美团众打响的医美战争中,徐莉像个置身事外的隐士。她的底气之一是二楼VIP室的三台进口超皮秒级激光器,这是中小医美机构无法企及的高端设备,据说成本百万元。而她手中的筹码还有很多:在北京近万家美容、医美机构中,像徐莉家一样三大资质齐全的很少——《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上岗医生的医师资质、诊疗科目合法登记。当然也少不了从业十三年来累积下的医师资源,无论是北京、首尔、还是东京,徐莉一个电话便能找到当地排名前二十的整形外科医生。
“搞定冰山女王徐莉”成为了“招商专员”李妮的年度任务。供职于某医美巨头的李妮,对徐莉的冰冷态度印象深刻。“别说被召见,让冰山女王加个微信或者回复条消息已属不易。”李妮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执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高端医美机构凭借优势硬件、齐全牌照、医生技艺可以获得稳固的高端顾客群(贵妇圈+名媛圈),这种底气足以让徐莉对互联网流量说“不”。
在徐莉面前,互联网像破洞的魔法帽魅力不再。曾有某生活方式网站市场负责人登门拜访徐莉,并保证只要入驻平台定可获得十倍于以往的客流量,却只得到了徐莉的白眼。“无需小鱼小虾,只和鲸鱼共舞。”徐莉曾在朋友圈如是说。
就在李妮和同行觉得任务必败无疑时,转机突现。疫情期间,李妮偶然看到徐莉的朋友圈发布了一张照片,某高端医美机构为了应对闭门寒冬而在某医美平台发布促销信息,在宣传中赫然出现了“体验价”一项(以极低的价格,吸引新客体验)。在发布时,徐莉给这张照片配了一句话:哎,旧时王谢堂前燕。
李妮闻到了机会的味道。她小心地给徐莉发了询问近况的信息,出人意料,和以往四五个小时才得到回复不同,这一次徐莉的回复时间仅为五分多钟。甚至之后二人相谈甚欢,在交流中徐莉第一次对李妮的平台展现出了好奇,“轻医美这一块,你们做的怎么样?”徐莉问李妮。
李妮想起了疫情几个月来圈内常见的剧本:因闭门谢客,高端美容机构濒临倒逼。她突然觉得搞定徐莉不再是一件毫无可能的事。
1 重还是轻,两条道路的抉择
在短短8个月中,徐莉亏损了数百万元。除了照旧发员工薪水导致的账面亏损,徐莉还支付了去年采购设备的几项尾款,房东也没有放过这位美人,在疫情较严重的时候勒令徐莉续了新一年的合约。在外人看来,徐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我觉得她是想通过轻医美求活。”李妮说。
“我要扩张。”坐在弥漫淡香的屋中,徐莉微微一笑。因为刚打完除皱针不久,她笑起来有些发僵。她展示了自己最新的一笔采购,以近百万元的价格购入了多台新的医美机器。“我甚至把自己的一套房挂到了网上,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扩张机会。”
让徐莉野心膨胀的,是一些撑不住的同行。随着这些医美机构关停,一些高端医生资源和高端客户流入市场,而医美设备也陷入了降价潮,徐莉渴望自己成为能够吃到这份“医美寒冬红利”的人。
“在高端医美这一块,夺走客户异常困难,这样的客户洗牌潮不会再遇到了。”但徐莉的野心遇到了一个变数。在她原本的预计之中,疫情之后的医美市场应该迅速复苏,所以她需要迅速完成人员、店面、设备的扩张,以承接市场机会。但市场的复苏速度慢于预期,甚至一些原本的老客户也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消费频率。“比我想象的谨慎。”徐莉说。
这种失速的扩张让徐莉压力陡增。为了让美容院迅速恢复现金流,徐莉对轻医美动了心思。“我们店本身也有轻医美业务,但我寻思着做一做基于流量的轻医美。”
在医美领域,一般将需要动手术完成的医美服务称为重医美(手术类医美、有创医美)。比如常见的垫鼻梁手术和抽脂手术都属此类。而轻医美(非手术类医美、无创医美)则以常见的玻尿酸、水光针为主。和需要齐全牌照和专业设备的重医美不同,一些普通的美容院也可以提供轻医美服务。
钱小琪是就读于北京某艺术类学院的学生,她是医美类产品、服务的深度用户。在2019年里,她在医美领域购买了近15次服务、总费用超过了5万元。值得注意的是,在钱小琪体验的15次服务中,真正属于手术医美的仅有一例。“手术类医美都需要恢复期,短时间内不可能多次体验,而且高端手术医美花费高昂。”
以钱小琪为例,她消费次数最高的是水光针和LED红蓝光项目,平均每个月她都会购买相应服务。
“在轻医美中,注射类和光电类是最大的消费项,也是轻医美的金矿。”一位医美领域市场分析师表示,和重医美相比,轻医美最大的差异在于“复购率”。无论是水光针还是光电类项目,消费者都需要持续使用,单独体验一次效果不大。
“轻医美的本质,是成为你习惯的一部分。”钱小琪说。对于真正的医美消费者而言,不同的医美产品有着明显的差异化。在钱小琪的手机上,新氧、美团、更美、阿里、美呗等APP统一被放在名为“美丽一点”的文件夹里。
作为深度用户,她会发挥出每一款APP的核心价值。
“需要手术的,主要会去新氧、美呗上看看,如果是轻医美的则会比一下新氧和美团甚至阿里健康,美甲之类的直接美团找优惠服务。”和许多闺蜜一样,钱小琪奉行“大平台+知名机构”的消费理念,她坦承在医美领域不敢轻易浪费信任。
而信任正是医美领域消费者最大的痛点,而行之有效的信任建立方式有两种。资深医美行业研究者Even供职于某连锁美容机构,她将之总结为“自上而下的重医美路线”而“农村包围城市的轻医美道路”。
在自上而下的路线中,高端医美机构通过昂贵且高品质的医美服务获得用户信任,当消费者对医美机构的重医美能力认可后,很容易对其提供的轻医美服务延展信任。“高端重医美动辄十几万、几十万的手术费不是轻医美单次消费可以比拟的,这意味着高端医美机构很容易由上而下的推广轻医美,但其软肋在于只能在固有的高端客户群内裂变。”Even坦承像北京这样的城市内,真正具备这样自上而下能力的机构不足百家。
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则被视为更为常见的有效兵法:中小医美机构通过单次的轻医美服务,赢得用户信任。从单项单次轻医美,逐渐演变为单项多次,最终进化为轻医美领域的多项多次,而此时用户对医美机构的信任已经形成,往往会将信任延展到其提供的重医美领域。“有时中小医美机构不具备重医美能力,便会推荐到合作的重医美机构,但这种内在的信任关系是延续的。”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美团和新氧身上。在Even看来,崛起于重医美领域的新氧和基于本地生活服务而发展的美团在医美道路上有着不同的基因。“新氧,更像是基于重医美自上而下去扩张医美领域。而美团则是从更下沉的美甲、美发等领域延展到轻医美乃至于重医美。”
2 轻医美的平台依赖症
在徐莉门店3.5公里外,30岁的郑燕正紧紧拥抱美团和新氧的大腿。
郑燕的门店只有40多平,几乎不涉及重医美业务。凭借昔日留学韩国而获得的资源,她可以低价从韩国拿到轻医美产品,并且请来一些在首尔轻医美领域小有名气的医生。
对于徐莉的门店,郑燕并不陌生,但二人像是来自两个世界。对于网络平台,郑燕奉为圭臬。她不仅积极在新氧平台上更新内容,还成为了较早入驻美团医美平台的商家。
“没有这些流量,我的生意难以为继。”郑燕的店铺位于几个中低端社区附近,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是房租相对较低,且5站地以内有几所院校。
走进郑燕的门店,便会发现和徐莉门店的差异,这更像一个护肤店。除了轻医美项目的宣传外,还摆放着许多日韩进口的护肤品。郑燕说,自己最大的收入来源之一其实是日韩护肤品代购。她的客户以门店附近的消费者为主,这些人曾到郑燕门店体验轻医美或者护肤服务,并逐渐转化为了郑燕海购的客户。
那些到郑燕门店体验轻医美的客户,一般选择光电项目的比较多。“周期性注射类轻医美和光电类轻医美业务已经很像美发行业。”郑燕所谓的“像美发行业”是指这些客户为了维持某种皮肤状态,需要定期到熟悉且方便的门店“打理”,好比你为了保持一个发型而到家门口的理发店每个月理发一次。
对郑燕这样的医美机构而言,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两点是复购率和获客能力。如果持续获客并善于提高客户复购率,那么这样的门店往往可以活得不错。而低价是这类门店的关键竞争力之一。
以光电项目为例,郑燕门店内最贵的项目,其价格只是徐莉门店同类项目的六分之一。但这种昂贵并非只源自品牌溢价。“就算药物、设备一样,医生资源也是无法比拟的。”郑燕坦承,高端医美机构之所以可以对流量平台说不,正是因为其拥有着高壁垒的资源池。
“像我们这样平凡的医美机构,新氧、美团这类平台是不可或缺的。”郑燕定期会在新氧平台更新内容,她有自己的一群读者粉丝。除了自拍,有时郑燕还会让闺蜜友情出演。为了宣传自家门店,她还鼓励用户在享受轻医美服务后在新氧平台上分享体验,甚至她会主动以优惠的价格鼓励自家消费者去新氧上分享。
“轻医美非常依赖社交圈。”医美行业研究者蒋星曾对三百多名深度医美用户做过研究,结果发现大部分用户最早体验医美都是因为朋友推荐。“尤其女孩之间的闺蜜推荐是医美领域的重要获客方式。”
美团的补贴优势对郑燕而言也是重要的一种助力。在刚刚结束的618活动期,郑燕曾配合平台推出了美甲和几个光电项目的优惠。让郑燕感兴趣的是,几个在此活动期到店的用户表示,她们本身是想“团购”下午茶券和闺蜜一起分享,结果看到了轻医美项目,便出于好奇下单。
一位不愿具名的某平台从业者表示,目前在北上广深等城市,许多中小轻医美机构,正在完成一轮“医美的咖啡店”进化。这些轻医美机构会把自己包装为适合聚会、适合聊天的风格。
北京朝阳路上的“森林之家”就是其中一个,森林之家是店主武某的自称。在2019年年初,为了提高店面吸引力,她进行了全新的装修:医美机构和观赏植物、喝咖啡结合,以能够亲近自然且可以喝咖啡的医美店而示人。
某位入驻了美团平台的医美店主说,这种进化其实也是美团平台所鼓励的。“平台会让我们找到宣传点和卖点,并且适合于生活服务推广。”曾有专员给这位店主讲过有效的宣传案例:通过跨界包装,将原本引流到咖啡店、KTV、美甲店的消费者,转移到轻医美机构,但这样做的前提是轻医美机构要覆盖上述其他服务。
“对轻医美从业者而言,这种变化并不难。”郑燕正准备将自己的小店辟出一个新的茶水间,提供咖啡红茶和简单的茶点。“如果美发店都可以实现吃零食、喝咖啡、闺蜜聚会聊天,为什么轻医美店就不能?”
3 新氧道路VS美团路线
2020年第二季度,新氧APP的活跃用户达到677万人,同比增长173.7%。而另一个在二季度医美领域流量暴增的正是美团,二季度美团线上医美交易总额同比增长112%。来自美团的数据显示,疫情后医美成为了美团恢复最快的服务领域。
多位医美从业者表示,新氧和美团正在对终端流量进行正面争夺。“包括了消费者流量和门店、医生等资源渠道。”仅在618期间,美团医美的线上交易额已经超过21.7亿元,这几乎是新氧二季度服务交易总额的两倍。
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正式进军医美领域的美团一直着力于轻医美领域。而从2019年开始,“轻医美”也是新氧发力的新方向。但在新氧眼中,轻医美更被视为医美的一部分。对于将轻医美单独列为一个细分领域,并仿效美甲等领域基于流量发展的模式,新氧方并不完全认同。“所谓的轻医美真的是个伪概念,包括微整形我认为也是一个伪概念……这其中确实需要专业的医生来判断。”在2019年年底接受采访时,新氧CEO金星说。
“非手术类医美才是下半场。”在新氧公司中,这是最近两年最容易听到的说法。“轻医美是美团的机会所在。”在美团的医美事业部中,轻医美则是反复被提及的大战略。
和徐莉和郑燕一样,市值13亿美元的新氧和市值1.73万亿港元的美团正关心同一件事:轻医美,或者说非手术医美。和徐莉等人不同的是,新氧和美团又都非实际的医美操刀者。
新氧是国内最大医美信息服务商,2019年新氧最大收入来自广告收入与预订服务。广告收入即医美机构和医美产品方投放在新氧APP、订阅号、短视频等内容矩阵上的广告费。而预订服务只发生在消费者于新氧平台实际消费时,新氧平台会收取10%左右的平台交易佣金。
从2019年年报和2020年前二季度财报来看,广告收入是新氧最大收入项且占比有扩大趋势。
一位不愿具名的新氧员工表示,在公司内部曾有戏称“新氧是最大的医美媒体”。此言不虚,以新氧微信订阅号为例,来自新榜等新媒体数据平台的信息显示,在美容类订阅号中,新氧无论在总阅读量还是用户活跃度上都位居头部。
而新氧APP已经成为了国内最大的美容类内容创作平台。白雪妮妮是在新氧APP上有10万用户的美妆达人,曾有其他内容平台试图挖走她,却被她拒绝。“最大最垂直的用户群都在这里了,做美容类内容,没有比新氧更好的平台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新氧平台上无论是入驻的医美机构类型,还是内容创作者兴趣分布,重医美都更为明显。一位不愿具名的分析师认为这属于新氧的“路径依赖”:“新氧在崛起时,通过签约医生、医院,将国内最多的手术类医美从业者网络旗下,导致其用户也以重医美领域为主。这确保了新氧拥有护城河,但也导致在扩展轻医美时,稍显迟缓。”
一位新氧资深用户李熊熊认为,阅读新氧平台内容和在平台消费的人有某种共性:对手术类医美持开放态度。实际上在国内的医美领域,这种价值观割裂,已经把消费者分为了明显两类群体。
孙梅就是手术类医美的反对者,她坦言新氧平台上许多内容“如同惊悚片”,但孙梅对轻医美持开放态度,她甚至认为轻医美只是“美容、美妆的一种”。
职业整形外科医生王选曾在韩国留学多年,他认为这种市场价值观的割裂,和市场不够成熟有关。“目前国内的医美市场尚未成熟,在日韩医美已经成为了如同化妆一样常见的事情,但在国内尚处于培养市场的过程。”
利益之争也成为了新氧路径依赖的一部分,一位负责新氧内容的人表示,有时候在平台上轻医美的内容过多,会遇到部分来自医生和医院的压力。“大肆鼓吹轻医美,其实对许多大型医美机构并不利,这里面的利益错综复杂。”
和新氧不同,医美对美团是条新赛道。在2018年之前,美团甚至没有将医美视为重要的发力点。但从2018~2019年开始,医美在美团系中的地位逐渐重要,不仅成为了独立事业部,而且被视为本地生活服务的重要一环。
一位熟悉美团业务的人透露,美团一直在寻找新的服务场景,这不仅可以带来新的业务增量,还可以为平台开发新的用户。而医美则是美团重要的新场景,对于曾经发力美甲、美发的美团来说,轻医美的操作模式和美甲等领域的差异并非“鸿沟”。
曾负责美团医美业务在某二线城市地推的工作人员宋宇表示,在推广轻医美的过程中,美团的策略和昔日进军美甲市场高度相似。“流量为王,我们可以为商家带来更多的流量,而且其中许多是小白流量。”
小白流量被视为美团战略的重要一环,由于国内医美市场尚未成熟,如何把从未体验过医美的用户引入到医美生态中是美团发力的重点。“这些人对医美尤其是轻医美兴趣很高,他们因为熟悉并信任美团,而更容易被演变为美团的轻医美用户。”
田萌萌就是一个典型案例。23岁的她此前从未体会过轻医美,但是在美团上她经常在优惠时体验美甲和美发项目。在一次美团大额补贴轻医美的光电祛斑项目时,田萌萌怦然心动,从此她成为了美团上的轻医美用户之一。
本质上,新氧和美团都在做流量生意。
新氧通过内容矩阵,将内容流量引流到医美机构,尤其以重医美领域的商家为主。而美团基于本地生活服务,将医美纳入场景化服务一环,并通过内容、补贴、平台生态等方式将平台流量演变为医美机构流量。而双方都将轻医美视为未来重点。“轻医美的复购率是医美领域最高的,而且在市场接受度上轻医美接受度远远高于重医美。”
4 获客竞争
新氧和美团正在对终端流量进行争夺。但并非所有医美玩家都买他们的账。
从8月开始,徐莉开始频繁接触各大互联网平台。在经过几次线上交流后,李妮终于获得和徐莉面聊的机会。“她直接问干货,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李妮说。
徐莉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获得流量却又不影响美容院的高档形象。和一般入驻平台并支付平台广告费的美容院不同,徐莉家这种旗舰类美容院属于各大平台争夺的焦点。一家较小医美平台的负责人分析了其中的缘由:“医美用户圈是一个很小的圈,对于医美领域的内容创作者而言,圈内知名的高端医美机构是具备极高影响力的,当这样的商家入驻平台后,内容创作者也会有更大的积极性。”
这位负责人说,医美服务的定价其实包括了设备药品的物价和医生的人工价两大块。顶级的医美机构往往拥有更为核心的医生资源,当旗舰级医美机构入驻平台时,意味着这些资源间接入驻了平台。
一个对整形医生圈很了解的人透露,其实各大医美平台并不缺医生的联系方式,但在整形圈光有联系方式是没用的,顶级医生的档期供不应求。旗舰级医美机构入驻意味着某些医生的某些档期分享给了平台消费者预约,这对于平台而言其实算是一种福利。
“顶级医美机构,往往深耕一个细小的用户群。当这些机构入驻平台后,可能出现跨省甚至跨国来问诊的。”这位业内人士认为,如果医美机构和平台能够有效合作的话,那么对于平台和机构都会带来新的用户增量。
以郑燕为例,她也认识首尔整形领域的几位大牛,但由于只是在几次饭局相遇并非熟识,所以郑燕无法有效地预约到这些医生。而在拿货渠道上,较小的医美机构也无法和顶级机构相比较,一些顶级的医美药品产量较少,甚至全球的顶级医美机构都要提前预约。“这些高端货,小玩家根本拿不到。而平台本身没有这种资源,其实平台是非常依赖大的医美机构的。”郑燕觉得,如果她拥有徐莉家那样的医美店,那么定然通过和网络平台合作而获得更大影响力。
但徐莉并没有将触网这件事看得简单,为了帮助自己做出抉择,徐莉陆续寻访了近三十个人。他们有的是医美平台负责人,有的是美容院同行,有的则是她的秘密顾问。
Aldrich就是徐莉的顾问之一,他是国内某顶级投资机构的资深分析师,在2015~2017年曾深度参与了两起医美领域的B轮融资。在7月,徐莉将Aldrich请到自己办公室并秘聊了5个小时。而正是通过这次交流,Aldrich帮助徐莉分析了形式。
“高端医美机构,高度依赖前沿的设备和药品。” Aldrich将医美机构分为三类,他视之为一个金字塔结构。在金字塔底部,是以轻医美为主、重医美为辅助的美容机构,以更大的客流量和复购率支撑业绩。这些医美机构不一定拥有齐全的牌照和顶级设备,但善于以价格优势和营销手段迅速获客。“这类商户,也是美团等基于生活方式的互联网平台最重要的客户。” 在金字塔中部,则是一群以重医美和轻医美并重的机构,这些机构并不采用最贵的设备和药品,定位于非贵妇名媛圈的医美用户。
每一家机构会因为医师资源、进货渠道而有差异化优势,从而形成自己的熟客群。“新氧这样的平台最重要的客户来源就是这类商家。”而在金字塔顶端,则是一些定位于最富有阶层的高端医美机构。这些机构需要通过设备、药品、医生资源的巨额投入来维持竞争力,其用户群是细小而有高忠诚度的,追求更高的客单价,而不追求堆积流量。“北上广深的顶级医美机构往往如此。”
Aldrich为徐莉分析了进军轻医美的战略意义:增加现金流,并且通过轻医美客户挖掘新的重医美用户。在Aldrich看来,美团虽然可以帮助徐莉获得更大的流量,但这些流量在转化的过程中会遇到一些难度。“从单次体验轻医美,转化为持续的轻医美用户,不仅需要商家产品好,还需要消费者的消费能力支撑。”以徐莉的美容院为例,同样的Botox除皱针,徐莉家的成本会比一般的美容院至少高处25%。而其中的价格差来自于进行注射的医生。但对于许多小白级消费者而言,往往看重的是注射的内容(进口的Botox)而对于人的环节并不看重。
“这是医美领域最大的问题,贵且好的东西,离开了贵妇圈往往会遇到不识货的情况。” Aldrich认为面对这样的流量,最终市场会倒逼商家陷入价格战。“谁的补贴高就买谁,一旦体验不好还会质疑医美本身。”
而Aldrich对新氧等垂直平台也持观望态度。他认为新氧更适合作为美容院重医美业务的推广平台,如果冒然将轻医美业务放在平台上推广,容易让人感到品牌割裂。“在新氧上,有许多美容院的老客户,如果他们看到我们的推广活动,其实并不利于已有的品牌形象。”
最终Aldrich建议徐莉通过抖音等短视频自行搭建自己的流量池。“本质上新氧和美团,都只是流量方,但在今天流量并不只出现在平台,当你选择和平台合作,意味着你需要按照平台的逻辑生存,这注定会影响你本有的基因。”
和Aldrich有同样观点的还有车承,后者是南方某整形医院的负责人,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车承让自家团队开始制作订阅号+短视频并且减少原创内容在第三方平台上的露出。“我需要精准地吸引我需要的消费者,有时候给平台提供内容或优惠活动,最终只是给平台带来流量,并未转化为我们医美机构的流量。”
一位不愿具名的深度医美用户甚至直接质疑了某平台在618推出医美促销活动的营销方式。“医美不是买电器或者水果,你越打折,我越不敢用。世界上有500元的Botox你信么?”
在走访医美圈的过程中,和徐莉一样处于高端医美圈的参与者大多对网络平台持谨慎态度。哪怕他们也在新氧、美团上有身影,但在合作深度上远远不如一些中小医美机构。可是在中小医美参与者眼中,新氧和美团等平台是医美市场未来的机会所在。
“医美市场非常不成熟,这意味着有大量潜在的新用户未被开发。”郑燕据了一个例子,在2019年她曾找了一家地推公司去附近几个学校向年轻女生推荐轻医美项目。当时郑燕设计了一个价格仅为188元的体验项目,她原本预计能有50个体验用户便是成功,但最终因此到店的学生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美不是一个选择题,对今天的女孩而言,美是必答题。”郑燕说。
对于新氧和美团而言,这个潜在的消费群体正是医美市场最大的增量所在。来自艾媒咨询的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医美用户将达到1520万人。
“这不是一个进化到了精耕细作走高端路线的市场,眼下依然是通过补贴吸引流量,并培养市场的阶段。”某生活类平台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曾通过优惠活动,推出过一款针对新医美用户的除皱针产品,平台对这批消费者后续做了一个调查,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将近40%的用户对于Botox这种除皱针领域的知名品牌并不了解。“无需告诉他们什么是Botox,你需要做的是告诉她188元能让皮肤变白,这就够了。而小白消费者,才是医美市场的未来所在。”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徐莉、李妮等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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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 新氧和美团的医美战争 http://www.xishuta.com/newsview336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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