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M机：从未入主流，一直被“嫌弃”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经济沸点”（ID:xinjingjifeidian），作者：沸点，36氪经授权发布。

最近有两份数据引起了我的关注，一份来自证券日报，截至4月3日，已有431家银行网点终止营业。

另一份则来自央行，《2020年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显示，截至2020年末，ATM机具为101.39万台，较2019年末减少8.39万台，全国每万人对应的ATM数量为7.24台，同比下降7.95%。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非现金支付业务的增长，2020年，全国银行共办理非现金支付业务3547.21亿笔，金额4013.01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7.16%和6.18%。

银行服务数据“线上涨”、线下“瘦身”，从一个侧面反应无现金社会已经到来。这背后无论是第三方支付的普及推动，还是未来可期的数字货币时代，纸币淡出大部分交易场景为大势所趋。

1 一直“非主流”

就连ATM机的发明者约翰·巴伦，在2007年接受BBC采访时就已预测到今日之局面： “传统金钱的运输也是需要金钱成本的，所以我预计在未来三到五年内，人类挥别现钞的时代就要到来。 ”

遥想巴伦发明ATM机是想实现“随时随地提取钞票”的愿望，这位25岁入职德拉鲁印钞公司的青年，因为工作关系，每周都会去银行排队，由此他开始琢磨，如何解决银行排队之苦。

当时，英国街头流行一种自助巧克力贩卖机，投币后，发出“叮”的一声，就能“吐出”货品。受此启发，巴伦很快就制造出第一台ATM机，并在说服巴克莱银行后，于1967年6月27日得以在伦敦巴克莱银行的服务点安装。

彼时，银行卡还没有被发明，挂在银行墙外的这台机器，只能凭借一张印着凹凸记号的指令牌向机器提出取款需求，而且一张指令牌只能取10英镑，现实生活中，还有形形色色的取款需求，这台机器功能显得过于单一。

这个“发明”，为了支持机器读取功能，在指令牌放了一种含有轻微的放射性元素“碳14”，公众知晓后一度引发使用恐慌。巴伦后来不得不解释，“使用者一次吃下13万张指令卡上的碳元素，才有可能对健康造成损害。”

然而，这一解释依然无济于事，这个“街边的铁盒子”在发明之初，还是备受冷落。

两年后，“指令牌+ATM机”就有了替代方案。1969年9月2日，美国汉华银行推出磁条卡的ATM机，这家银行早就预见到ATM机的前景，鲜一推出，就打出响亮的广告：“我行将在9月2日早晨9点开门后永不关门！”

令人尴尬的是，这次改进，技术还是没能跟上：用户每用磁条卡取款一次，就会吞卡一次，数天后，才能去银行取回。

银行业并没有因此彻底放弃这一发明，直到美国的花旗银行将它发扬光大。当沃斯通入职花旗时，就想带领这家银行打翻身仗，他把精力放在这个能实现人机互动的ATM机上，这家银行花费了1.6亿美元的巨资，才实现让ATM机覆盖整个纽约市。

1978年，一场反常冬季季风下的暴风雪席卷纽约，造成整个城市平均积雪深度40厘米，交通一片狼藉，店铺纷纷关门停业。银行服务也因冰冻陷入瘫痪，花旗银行的ATM机前却排起了长队，花旗银行抓住营销时机打出广告：花旗银行永不眠。

暴风雪后，花旗银行的ATM使用率增加了20％，短短几年之后，该行在纽约的存款占有量就翻了一番。由于布局早，花旗银行也在后来垄断了美国的ATM机市场，由此遭到了同行的抵制。

1985年，以汉华银行为首的美国六家银行，联手起来做了一件事：他们成立了“纽约现金交易所网络”，这一实质是“联盟”，给ATM机提供了小范围内的跨行通存通兑。

联行后的ATM机便捷了用户，迫使花旗银行后来也加入网络，这给ATM机的联网服务带来了实质性的改变，也形成了接近今日的服务模式。

这台小小的机器，从发明到被业界使用，形成成熟的网路，足足耗费了18年！

2 加速被淘汰

直到1987年，中国才有第一台ATM机，它由中国银行珠海分行引入，日后，这一方式逐渐演变为银行柜台服务“标配”，此外，还发展出了布设在商场、酒店、机场、火车站等公共场合的“离场式”服务。

ATM机的自助渠道模式就这样在我国发展起来，并在2014年成为全球第一大ATM市场，央行的数据显示，2015年末，我国ATM数量约为86万台；自助设备服务密度上，在2011年就超过世界平均水平，2015年时，我国每百万人口拥有ATM设备764台。

一位银行的工作人员向新经济沸点回忆，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时候，国内ATM业务开展比较顺利，来华的外国人已经习惯了使用ATM机，而国人经过长期培养，也接受了ATM机。

ATM机在我国银行业的繁荣，也与银行“转移流量”的运作方式有关。上述银行人员透露，“银行柜台工作人员服务的每项金融业务都有佣金，体现在绩效里，处理现金存款和提款的佣金最少，其他金融服务，像理财产品，佣金就很高。”

引导用户使用ATM机的工作指标在银行内部叫做“转移率”“自动设备利用率”，“如果使用ATM机的人数不够，也会影响到银行服务网点的绩效考核。”

这一阶段，由于银行对ATM机的重视，也带动了一批ATM机制造商的短暂崛起。例如广电运通，是国内首家ATM上市公司，2007年在深交所IPO后，不到3年，净利润就从9014万元猛涨到3.32亿元。

但到了2016年，我国ATM增速已经到了平缓期。央行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底，全国ATM机部署总量为92.42万台，较上年增加5.75万台，增长率为6.63%，对比2012年、2013年每年约25%的增长率，这个数据放缓了许多。

如果站在2016年回过头去看1967年，第一台ATM机诞生的起点，到商用成熟的1985年，这个发明真正走向中心舞台、实现辉煌的时间仅为31年。

外因方面，2016年的时候，我国的移动支付已经起步并迅速发展起来。中国支付清算协会发布的《中国支付清算行业运行报告（2017）》显示，2016年全国共办理非现金支付业务1251.11亿笔，金额3687.24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32.64%和6.91%。从全球可比口径看，2015年我国非现金支付笔数占全球非现金支付笔数的22.12%，增速是全球平均速度的4倍以上。

从银行业内部来看，ATM机最大的作用服务意义大于盈利意义。

上文说过，ATM机的布设除了银行柜台的补充，还广泛出现在商场、机场、地铁、大酒店等地方，后者的“离行式”服务，除了支付每台十几万的设备费用外，银行还要交“网点租赁费”，日常运营费（包括通信费、电费、安装装饰费等），此外，钞票运送和维护也由专门的人工进行。

以北京的热门商圈西单为例，2018年左右，银行给商场缴纳的年租赁费用,为一台机器1万多，而普通场所也是年费几千元。

按照国际ATM行业联盟的测算，ATM机运营的盈亏平衡点在于，每台机器每24小时，有效取款平均至少每8分钟发生一笔，每天取款交易180笔以上，才能达到保本。

上述接受新经济沸点咨询的银行人员透露，离行式的ATM机近年来也到了更新换代的时间节点，除了客流量比较大的地段保留外，银行内部也有规定，机器一旦过了五到十年的使用年限，都做撤点打算。

“因为当初安装机器，考虑到的是给持卡用户更为便捷的金融服务，但现在移动支付已经高度发达，人们使用ATM机的频率越来越少。”

“之前布设ATM机是为了解决客户没有现金、又无法刷卡的需求，主要做现金交易服务。现在技术革新，用户在不刷卡的情况下，也能完成转账，小额支付等需求，手机银行APP就能做到，可以扫码支付。”上述人员说道。

ATM机在衰落，但也不会立即消失在历史舞台，首先，银行柜台服务中，这种人机交互的方式便于解放人力，因此，也成为银行服务网点的标配，但更为智能和敏捷的设备也在加速提升银行服务，这也给ATM机生产厂商的转型提供了方向。

“ATM机未来的发展方向就是给无人银行提供解决方案，有比较高的技术门槛，因为它融合了包括人工智能、语音识别、人脸识别等一系列新技术”，海通证券计算机行业首席分析师郑宏达认为。

其次，还有部分习惯ATM服务的用户还有需求。尽管到了今天，这个群体在日渐萎缩，然而，就像工信部前不久要求APP做适老化变革一样，企业在赚足商业利润的同时，社会责任也体现在对弱势、边缘人群的服务覆盖上。

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曾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ATM的变动并不是孤立的，因为现金使用量下降，银行的物理网点同样在缩减，甚至印钞公司可能业务也有下降。”

说到这里，顺便谈一下ATM发明者巴伦老先生工作过的德拉鲁印钞公司，这家成立于1813年的印钞公司，后来成为世界第一大印钞公司，但在2019年12月初，BBC报道它“濒临破产”，最主要原因，也是受电子支付的冲击。

因为现实生活中，钞票的流通已经越来越多地被数字化的方式替代，一个时代就这样匆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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