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这届年轻人喜欢上董明珠，恐怕有点难

11月22日晚，格力电器宣布取消俗称“大小周”的单双休工作制，引发外界热议，#格力正式实行双休#话题短短数小时内就登上了微博热搜榜前十。格力电器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转发了这则通知，并配上“以后咱就是双休人啦”的文字。

此次调整的直接诱因是，在11月18日的格力30周年庆典上，不少员工在签名墙上留下了希望双休的心愿。

据南方都市报消息，对于上述诉求，董明珠当时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表示“对于双休，我希望一年里格力电器最好全都是日班，而没有夜班。但是当社会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放下自我。”

这番言论引来外界热议。单双休的公司制度，自诞生以来就与劳动者利益保障存在龃龉之处。今年8月，最高法和人社部发布10件超时加班典型案例，明确规定“严重违反法律关于延长工作时间上限的规定，被认定为无效。”

过去几个月，字节、快手等大型互联网公司陆续取消了沿袭多年的“大小周”，并对员工下班时间、加班时长等作出严格限制，在尽可能合规的同时减轻舆论压力。董明珠的“社会需要论”，与行业大趋势背道而驰。

短短四天后，董明珠的态度180度大转弯，开始为双休欢呼，显然含有安抚员工和公众的意味。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50后”女企业家，正在尝试拉近与年轻人的心理距离。

董明珠1990年加入格力，30年间从基层销售员逆袭成为公司一把手，一度成为80后、90后的精神偶像。但在90后、00后眼中，董明珠的白手起家光环渐渐淡去，反而成为频频刷屏的营销事件的女主角。董明珠在年轻人中的感召力正在逐渐消解。

营销是董明珠征战商界多年的利器，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与小米创始人雷军的“10亿赌约”。

董明珠和雷军

2013年，董明珠当选CCTV年度经济人物。在与雷军同台领奖时，后者打赌称五年之内，小米营业额将击败格力，赌注为1块钱。董明珠闻言，直接将赌注抬高到10个亿，瞬间吸引了媒体的关注，为两家企业前前后后带去了几十个热搜。

五年后，格力的营收规模仍然压过小米一头，董明珠成为这场赌局的赢家。但这场胜利更多是象征意义的，因为格力如今的市值不足小米的一半，也赶不上美的、海尔等同行。

更大的问题是，格力在空调主业之外的表现乏善可陈，尤其是那些年轻消费者居多的业务。以手机为例，董明珠一度寄予厚望，还把自己的照片设置为开屏图片，仍然没能真正打开销路，年轻人爱买的仍然是华米OV和苹果。

董明珠开始遭受越来越多的批评。家电行业分析师刘步尘认为，格力有一个“话题女王”。“一旦一个企业管理者迷恋于表演不能自拔，它的优点会被公众放大，它的缺点同样会被公众放大。”

而对于董明珠的态度大转弯，有网民调侃称“董小姐这是暗藏玄机，说的是社会需要双休，所以她要放下自我，让员工双休。”

无论董明珠的实际想法如何，在让年轻人喜欢自己这件事上，67岁的董小姐显然需要补补课了。

01

过去一段时间，董明珠频频示好年轻人。

在宣布双休第二天，董明珠通过自己的公众号“董明珠自媒体”转载了一篇文章，内容是不同时期的年轻打工人如何推动格力电器技术创新，并在导语中写道：“格力发展最大的秘诀就在于不断激发年轻人的创新力”。

董明珠也在亲手带年轻人，最近的幸运儿是22岁的应届毕业生孟羽童。在近期召开的中国制造业领袖峰会上，董明公开表示：“要将孟羽童培养成第二个董明珠。”

图源：小红书孟羽童账号

两人有着不少相似点：非营销科班出身，肯吃苦，拥有一股必须干成一件事的拼劲儿，董明珠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但孟羽童获得董明珠垂青，其实也是一场大型营销秀。她在一档职场新人综艺中得到了董明珠的认可，后者在公开场合的青眼有加，让不少人觉得格力是在“千金买马骨”，借机宣传自己、招揽年轻人才。

《福布斯》统计数据显示，预计到2025年，劳动力市场约三分之一都会是95后，他们的选择将成为职场主流。

但孟羽童式的神话，究竟还能否激起95后的共鸣，现在还要打一个问号。

职场专栏作家Sean_叶楠认为，在一家成熟公司里，从应届生秘书岗位干到CEO的难度极大，可能“也就电视剧里自带光环的大女主才能实现。”即使授予领导职务，“大概率也只能安排行政负责人，就算去HR团队也得从基层干起。”

但未来毕竟是属于年轻人的。培养、亲近年轻人，已经成为所有公司的标配。为了留住年轻人才，格力电器今年6月推出员工持股计划，满足要求的员工可以半价认购。按照计划授奖的12000人计算，平均每人可以获利25万元。

然而，外界很快注意到，在此次计划中，董明珠的拟认购股数占近1/3，预计将入账超过8亿元。因董明珠等管理层获利过大，这份员工持股计划不仅未能刺激股价上涨，反而在当日使其下跌4.79%，市值蒸发154.68亿元。

抛开营销噱头和股份套现不论，董明珠也确实做了很多有利于年轻人的事情，尤其是房子。

董明珠掌权后，考虑到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往往背负着不小的租房、买房压力，开始投入巨资建设员工宿舍，单身员工一人一居室、已婚夫妻两房一厅。这种福利是很多互联网大厂都难以企及的。

今年6月份，格力首批3000多套房正式发放给一线优秀员工。董明珠回应南都记者时曾表示，格力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一人一套房”。

董明珠自媒体微博置顶着格力员工宿舍视频

不过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比如，这些人才公寓的产权是属于员工个人，还是员工只拥有使用权？此外，按照原来计划，只有在格力干到退休的员工，才能真正拥有房子，但很多年轻员工不愿熬到退休。董明珠的理想主义，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02

职场观念的不同，可能是董明珠与年轻人的最大隔膜。

董明珠出身于微末，拼搏于草莽，才有今日之地位。多年来，她习惯了雷厉风行，老下属们习惯了令行禁止。但95后们未必会认同这种文化。

董明珠追求严格甚至严苛的制度。1994年上任格力电器经营部部长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部门“立制度”，要求女性不能戴耳环、不能戴戒指、不能留长头发（或者必须盘起来），并且上班期间不许交头接耳说闲话。

董明珠曾在多个场合谈起一个案例。格力珠海厂区有一条一米宽的人行道，一旦有员工越过白色分界线、踏入机动车道，一定会被开除。一位有着十几年工作经验的格力老员工不慎越界，分管领导来找董明珠求情，依然无效。

多年后，董明珠在录制一档电视节目时谈及此事，表示“如果是我犯错，我一定会开除自己。所以我到车间去，我依然要守规矩走人行道，我不会因为我自己是总裁，别人都是让我，想怎么走怎么走，绝对不行，是不可以的。”

董明珠

她也有所反思，称自己基本上没犯过错，唯一的过错可能是“对员工确实苛刻了一点，而且是不留情面、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只要看到问题立马解决”。但她马上又补充道，“在工作上一定是追求完美的，我不想留下任何瑕疵。”

“一定”“必须”“绝对”这样的字眼，在董明珠的话语体系中频频出现，董式员工文化之苛刻可见一斑。而在谷歌、微软、阿里、腾讯、百度等互联网公司，打工氛围要宽松许多，年轻人更容易接受。

例如，特斯拉今年10月宣布，将允许员工在工作时一只耳朵佩戴耳机听歌，一只耳朵接收领导指令。马斯克称，愿意在合理范围内满足更多员工的建议。

除了强调制度外，董明珠格外信奉“忠诚”和“奉献”。

董明珠多次强调，格力未来的接班人必须“爱格力胜过爱自己的家”，能够完完全全做到“以公司为家”。这种颇有点“终身雇佣制”的用人理念，与格力的分房政策和主动提出不裁员的举措互补。

董明珠甚至把这种“以司为家”的理念延展到了综艺节目中。在《初入职场的我们》里，董明珠问一个男生：“你是不是要把它（格力）作为一个终身的职业？”男生下意识点了点头，但却并未像孟羽童一样坚定有力。这让董明珠在选人时明显犹豫了很长时间。

但对95后们来说，他们期待的职场环境，与董明珠的想法大为不同。

CN-Talent的一份职场报告指出，在“以人为本”的新“体验经济”时代里，和谐的工作环境与氛围是新生代员工愿意留在一个企业的重要因素。

在越来越多年轻人反对加班，反对无效职场文化下，大小周开始被取消，现在有了从互联网科技行业蔓延至机械制造行业的趋势，令打工人头疼无比的工作周报，也正在被部分公司取消。

此外，年轻人也缺乏与雇主谈“忠诚”的兴趣。

招聘机构前程无忧发布的《2021职场人跳槽报告（前三季度）》显示，32.8%的受访者表示前三季度至少跳槽一次。其中，工作年限在1-3年的占比达4成，且有48.2%的受访者选择裸辞。即使明知频繁跳槽可能被质疑职业稳定性，但他们普遍认为，在职业初期找到合适定位更为重要。

03

作为中国女性企业家中权势最大的人之一，董明珠用22年时间，从一名基层业务员成长为格力电器的董事长兼总裁，将格力从净资产不足千万元的空调小厂，发展成了年销售额超2000亿元的世界500强企业。

董明珠曾在书中自白，“没有格力电器，就没有今天的董明珠，但是没有董明珠绝对没有格力，我非常自豪讲这句话。”但过于依赖单一空调业务的格力，眼下正在遭受多元化扩张的阻碍。

布局新能源，收购珠海银隆前后折腾了五年，终于在2021年将其并入格力电器控股子公司行列，正式改名格力钛。但围绕珠海银隆内部的业务纠纷质疑从收购至今，仍未断绝。

大搞手机，从2015年格力一代，到11月份最新推出的大松G7，均销量平平，哪怕在引入专业人士王自如后，G7终于表现得有了些竞争力，但目前格力董明珠店销量也只有两千多台。

在2017年的央视《对话》节目上。董明珠曾说：“我希望有一天华为（手机）世界第一的时候，我们格力（手机）能成为世界第二。”

投资芯片，号称要用500亿撬动行业格局的董明珠，研发三年后终于在今年年中官宣了重要进展，表示自研国产芯片已经进入量产阶段，年产量将超过1000万颗。但这颗芯片目前只是适用于空调等传统家电的MCU类型，与旗下智能手机，乃至行业热门的智能汽车所需芯片，隔着不小的距离。

2020年报显示，格力电器培育新增长点的多元化布局，具体涉及智能装备板块 、精密模具、再生资源、半导体、新能源、医疗健康六大板块。但落实到营收现状上，10月份公布的2021年第三季度财报中，来自空调业务的收入依然占据格力电器七成以上比例。

这种受阻在和主要对手对比时，短板显现的更为直接。目前格力电器2111亿元，多元化成效显现的美的集团4866亿元，海尔智家市值也来到2634亿元。

TCL董事长李东生此前曾放出预测，表示2021年TCL集团营收有望突破2200亿元。如果预测成真，格力电器有被挤出中国家电三巨头行列的危险。

在录制安徽卫视《品格》节目的现场，再次被问及格力未来的压力和蓝图，董明珠说到：“很多人说我做手机错了，做芯片错了，做什么错了。我认为没有错。如果说我做了手机之后，我企业现在垮了，那我这个战略是出了大问题。但我没有。我每年的利润都是增长的。”

董明珠还引用了任正非的一句话——只有失败了才能成功，只有不断的试错，才能选择对的。

但董明珠也在做出改变，发掘、培养年轻人是最重要的举措之一。

在格力30周年庆典上，董明珠特意指出，推出孟羽童，并非大家认为的将其当作未来格力董事长、总裁培养，是因为“格力需要无数个董明珠，要建立这样一个（挑战）文化。”

显然，董明珠在意的不单是吸引年轻人才的目光，更多其实是将孟羽童当作了一块试验田，然后将培养经验推而广之，让更多后辈担起格力的挑战重任。

董明珠将希望寄托在了更多“董明珠”身上。只是，在复制下一个“董明珠”之前，或许董小姐应该先问问年轻人愿不愿意。

参考资料：

安徽卫视《品格》

芒果TV《初入职场的我们》

格力2021第三季度财报

《分析：2022年的格力，比2021年更好or更糟？》刘步尘

《董明珠再谈分房：不仅是为了留住人才，更是尊重人才！》中新经纬

《“没有办不成的事！”董明珠把一道道难题甩给了他们》瞭望智库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字母榜”（ID:wujicaijing），作者：赵晋杰，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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