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白领:被垃圾放大的100种情绪
在商业气息浓郁的上海,一切都围绕着高节奏和效率至上进行,年轻白领们要做的是与这个城市保持同样高速的运转。一直以来,他们的生活自由、随意,享受着都市生活的便利。但最近,一件小小的垃圾分类,正把他们的生活与社区牢牢地建立起联系。这种在生活末端因为垃圾分类而激发的情绪,在生活和工作等各个环节开始发酵。他们的生活方式改变了。
题图来自东方IC,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谷雨实验室(ID:guyulab),撰文:张维,编辑:袁琳,出品:谷雨工作室
焦虑
Mulan每天早晚遛两次狗,每次她都得把狗屎捡起来再拎回家。她先从塑料袋里掏出狗屎,倒进马桶,再把包狗屎的刀纸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刀纸太硬,她担心会堵住马桶。这一套流程让她感到“真的很烦”。
王希的同事送给她一杯红豆奶茶,三分糖,太甜,她没喝完,不敢扔在办公室的垃圾桶里。下班后,她跑到洗手间把奶茶倒进马桶里,再把奶茶杯和盖扔进厕所的垃圾桶。
Sherry发现自己买的酸奶有两盒忘了喝,过期了,她下意识地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转身一想觉得不对,又把酸奶掏出来,将酸奶盖撕开,先把里面黏稠的发酵乳全部倒进湿垃圾桶里,再把酸奶盒扔进干垃圾桶。
在商业气息浓郁的上海,一切都围绕着高节奏和效率至上进行。年轻白领们要做的是与这个城市保持同样的高速运转。
最近,他们的生活方式改变了。
一切都是因为7月1日起实施《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简称“条例”),《条例》把生活垃圾分为四大类: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物和有害垃圾。个人如果把垃圾投错了地方,最高将被罚款200元。
最近一段时间,经常看到那么一群人围着垃圾桶,在阿姨或志愿者的目光监督下,尴尬地从各种颜色的袋子里分拣自己装错的垃圾。
两个月前,Mulan小区单元楼下的大垃圾桶全部被撤,她被居委会告知垃圾分类从几月几日开始实施以及每天投放的时间。
每一个试行垃圾分类的小区都会先把小区内原有的垃圾桶全部撤离,再根据小区大小,在小区安放几个统一的垃圾回收点,回收点一般放有装四类垃圾的垃圾桶,并且每个回收点安排志愿者监督。
六月,上海的空气里伴随着梅雨季节的潮湿与闷热,人很容易感到疲惫。面对垃圾分类,白领们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焦虑。
扔不对
Mulan发现自己永远扔不对。识别每一个东西属于哪类垃圾是她最头疼的。她每天要在垃圾桶面前站十分钟,想象每个垃圾属于哪只桶。
Mulan是过敏体质,粉尘、柳树杨树、海鲜贝壳、淀粉、韭菜等她都不能接触。因此她必须自己做饭,厨余垃圾也就特别多。为此,她在厨房里摆了三只垃圾桶。
25岁的Mulan是服装搭配师,一周的时间几乎被排得满满的。她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遛狗,八点一刻准时出门,晚上经常加班到十点。每周有五六天,她下班后要去健身房健身一个半小时。现在,她精心规划好的时间又被分垃圾切割走了一块。
从来没人告诉Mulan如何分类。垃圾分类即将实行的消息传开后,网上冒出了很多垃圾分类小测试,她去做,20道题只对了8道,“也不知道错在哪里”。
最窘迫的事发生在第一次扔分类垃圾。
她稀里糊涂地被志愿者拎出来现场分类,好像学生时代的作业被老师拎出来当众批评。阿姨告诉她,果皮都是湿垃圾,但是核桃皮是干垃圾。“反正就是这类乱七八糟的。”但Mulan还是牢牢记住了,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等到下次遇到其它食物的皮时,她还是要重新思考“这是什么垃圾”。前几天有朋友告诉她鸡蛋皮属于干垃圾,她一下子懵了。但她还是凭直觉扔进湿垃圾桶里,没被志愿者揪出来,她松了一口气。
端午节期间,她把吃完粽子后的粽子叶归到厨余垃圾一类,上班时顺手扔进了湿垃圾桶里。阿姨看到后马上说她扔得不对。“她说粽子叶是干垃圾,一边夹出来扔进干垃圾桶,一边对我碎碎念,一直念到我走。”Mulan没理睬她,转身在微博发了一条状态,表示自己可能需要一场垃圾分类培训了。
到底什么是湿垃圾?什么是干垃圾?生活经验尚不丰富的白领们觉得像是在玩一场猜谜游戏。Mulan蒸小菜包时,笼屉里面垫着布,每次她都习惯性地把布扔到厨余垃圾桶,因为觉得那是湿的。扔进去之后又觉得不对,又捡出来,扔进干垃圾桶里。
上海,4个由环保志愿者扮演的垃圾分类箱人偶
有人为了表明分类有多难,在朋友圈传播“重要知识点:兔子屎扔湿垃圾,狗屎不是垃圾,要带回家扔马桶冲走;小龙虾壳是湿垃圾,扇贝壳是干垃圾……”
在上海的生活垃圾定义里,狗屎不属于生活垃圾,不能丢垃圾桶里,应当丢到马桶里冲走。
至于兔子屎和狗屎为什么要区分对待,我们还没等到准确的说法。百度搜索显示兔子屎可以做肥料。龙虾壳和扇贝壳之间的区别又在哪?一位居委会工作人员跟我解释,这是按照垃圾腐烂的难易程度决定的。小骨头易腐,就是湿垃圾。
为了帮助人们认识垃圾,网络上出现了不同版本的垃圾分类图。一张四分类图表火了没多久,上海市废弃物管理办官宣就宣称那是错的,随之又出现一张新的“上海市生活垃圾分类投放指南”图片,但图片内容很有限。
没有全面权威的分类方法,有人提出参考“猪的吃法”来分类。猪能吃的是湿垃圾,不能吃的是干垃圾,吃了会死的是有害垃圾,卖了可以买猪的为可回收物。一时,只吃过猪肉但没养过猪的人都表现得很了解猪似的。
麻烦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把狗屎拎回家。王希家的狗一遛就是一个多小时,没人愿意拎一个小时的狗屎,“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感到很美好。”后来她发现,狗爱去草丛里面解决,狗屎也被留在草丛了。
上海的白领们逐渐发现,垃圾分类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不再便利了。
28岁的王希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来到上海生活读书,她在上海一所名牌大学读完书后,又去英国留学一年,现在在一家媒体担任记者。她平时除了天南地北出差到处飞,就是待在南京西路外国人众多的高档写字楼里采访写稿。
追求效率的王希拒绝生活中一切繁琐的事。为了不洗碗,她宁愿不做饭而叫外卖;为了不弄脏手,她不吃有果皮的零食。
外卖是多数白领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日常的繁忙和劳累一定程度上被外卖解救了。但最近,他们发现外卖也变成了一件难事。王希在处理外卖垃圾时,她必须要把残渣全部倒到湿垃圾里,有时甚至要用水冲洗一遍外卖盒,再将外卖盒扔进干垃圾里。
这时王希总是忍不住怀疑人生:“我叫外卖的本质就是为了不洗碗,结果现在叫外卖我还得洗碗,那我为什么要叫外卖呢?”为了省去分类的烦恼,她选择在办公室吃饭,把垃圾“留给阿姨去分”。
在国外读书时,王希已经被迫实行过垃圾分类。她初到英国时,没有人教她如何分类,因为害怕分错,有时候她会拖延着去扔垃圾。学校食堂监督扔垃圾的黑人小伙子看到她扔错,一遍遍提醒,到后来总显得不耐烦。但好歹是在垃圾分类的环境里浸润了一年,王希逐渐适应了。
当上海开始大刀阔斧的实行垃圾分类时,王希原以为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直到最近她发现咖啡渣和滤纸要分开来扔,才意识到其实并不是。
王希喜欢喝咖啡,她习惯每天早上磨咖啡豆手冲一杯咖啡再去上班。“那天在倒咖啡渣的时候,突然想滤纸到底是算干垃圾还是湿垃圾,然后我就去搜,它算干垃圾。可理论上滤纸是可回收的,它是可降解甚至可以变成饲料的一部分。不管怎样,也就是说我现在得把滤纸上的咖啡渣弄出来扔进湿垃圾桶,再把滤纸扔进干垃圾桶,我就觉得好恶心。”
她还喜欢买金色、粉色或者白色的鲜花插在家里,通常是香槟色的玫瑰、粉色的桔梗或者百合。百合开完花后,花粉经常掉到桌子上,这也让王希头疼。她拿纸擦了擦,把纸和粉一起扔进干垃圾桶里。但过一会儿,她又想:“花粉到底算不算垃圾?”
王希打算不再喝奶茶了。垃圾分类刚被热议时,网上曾出现网友对扔奶茶的吐槽。一杯没喝完的奶茶垃圾要按四步骤扔:奶茶的液体要倒掉;珍珠果肉属于湿垃圾;杯子吸管扔入干垃圾;塑料盖属于可回收。不久,这个说法被官方辟谣,奶茶只需按两步扔。但对于王希来说,两步扔奶茶也已经足够麻烦。
秘密
扔错了要重新捡是Sherry最难以忍受的。她喜欢吃水果。有时随手就把水果皮扔进了干垃圾桶里,重新分拣时老被自己的垃圾恶心到。“有些湿垃圾沾到干垃圾上,你知道吗?你自己吐的什么皮,什么核的,说不好听点,自己擤的鼻涕纸。”Sherry压低声音说。现在为了提醒自己,她在客厅吃东西时得把厨房的湿垃圾桶拿到客厅。
26岁的Sherry在一家金融证券人力资源部工作,2017年她从上海一所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入国企工作,两年不到已经做到经理级别。职场竞争很激烈,Sherry显示出极强的适应能力。
“我们就是领导的一杆枪,领导让打哪儿就打哪儿”。她自认为垃圾分类跟自己做的事本质一样,实行起来肯定很难,但又必须得强制。
强制的手段让每个扔垃圾的人都失去了隐私。Sherry的小区已试行了两个月。这里有1600多户居民,4个收垃圾点。4个志愿者站在垃圾房旁监督,这些志愿者大多是本小区的退休姨叔和居委会工作人员。
一位老年男性专门站在垃圾屋里面,有人来扔垃圾时,他把头伸到垃圾桶上盯着对方把湿垃圾破袋倒进去,再将垃圾袋扔进干垃圾桶,有时没看清还要拿棍子拨一拨,以免错过浑水摸鱼的垃圾。遇到天气凉爽时尚可,但若是酷暑炎夏,湿垃圾桶让人难以亲近。
这其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没有人希望自己使用过的或者吃剩的东西被别人看得清清楚楚。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扔垃圾的人大都低着头,在志愿者们热情的注视下,匆匆倒完垃圾,再匆匆离开。
Sherry第一次去扔吃凉皮的外卖盒,盒子里还残留着一些汤汁,志愿者阿姨跟她喊着上海话:“小妹妹,这么弄不对哦,你这个要滤出来的哦。”
她现在习惯把剩下的残渣和汤汁都倒进马桶,因为害怕倒在厨房堵住下水道。家里的马桶里很快形成一圈油垢。
Sherry的朋友开玩笑说,以后扔外卖垃圾一定要把外卖单子从袋子上揪下来,要不然扔错了阿姨一看就知道你是哪一户了。
垃圾分类后,这已经不再是秘密。Sherry的小区居委会给户主发放磁卡,扔一次垃圾刷一次卡,没有卡的租户就报门牌号。每个垃圾点有专门的志愿者记下每一个扔垃圾人的门牌号。Sherry独自一个人租房住,没有磁卡,每次就报门牌号。
小区负责记录的是一位上海老阿姨。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有人来扔垃圾她就问下楼号门牌号。这是为了便于“侦查”不进行垃圾分类的住户。如果某户长久不扔垃圾,很容易上“黑名单”,被居委会重点关注“垃圾去哪儿了”。
有的小区实行每户居民开设一个二维码,通过扫码打开垃圾房门倒垃圾;也有的小区在垃圾点安装了监控,为了监督有人半夜偷偷来乱扔垃圾——这种事时有发生。
最隐秘的私事也被“摆上台面”。有人疑惑,用过的避孕套属于什么垃圾?要是被志愿者当众挑出来,岂不尴尬至极?“这好不利于大家过幸福生活。”王希感慨。
没有时间
所有焦虑中,限时扔垃圾是几乎所有白领都感到困惑的。Sherry小区的垃圾房每天早上7点到9点,晚上6点到8点开放,上海其他试行小区也基本都在这个时间段左右。晚上7点,小区里扔垃圾的人络绎不绝。但90%以上都是老年人,年轻白领们此刻不是在加班,就是在挤地铁。
Sherry独自租房住,她每天早上7点40分出门,准时在八点半到达公司打卡。她上班时一般带走垃圾,但有时也会忘记,如果忘记了那天就没法扔。Sherry每天乘坐的地铁二号线贯穿上海东西,连接上海虹桥火车站、虹桥机场和浦东机场,客运量极大。她常会等到高峰期过了之后再回去。回到家之后她通常“觉得好累,我要先回去躺一下,先躺一下再说”。她住在五楼,没有电梯,基本不太想下楼。
王希“觉得时间设置很鸡肋”,虽然她不用准点上班打卡,但新闻行业经常需要夜间工作,这意味着王希通常不会起很早。她习惯十点才出门,那时垃圾房已经关门。现在她把垃圾分类好,按照每样垃圾该去的地方,放在门口。“你们自己管吧,我不管了。”
Mulan以前常常利用遛狗的时间顺便扔垃圾,现在不行了。
她住的小区规定扔垃圾时间是每天早上7点到9点,晚上6点半到8点半。她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遛狗,遛完狗,垃圾房还没开门。等她给自己准备好早餐和午餐,化好妆,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大约是8点15分。她没有时间专门绕到小区的另一边扔垃圾。“虽然也只有两三分钟时间,但是也挺紧的,就不会再去扔了。”晚上她通常又要去健身。
自称为非主流“社畜”的Codmeal基本上完全与扔垃圾的时间失之交臂。Codmeal在唱片店上班,平时每天下午一点才上班,晚上八点下班。最近趁着电影节早起看电影,她扔过几次垃圾,但之后怎么办还不知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赶不上扔垃圾的时间,有的人就放家里堆着,有人堆在楼道里,有的人会拿到外面还没有进行垃圾分类的垃圾桶扔。
Sherry在小区夜跑时,看到有人偷偷拎一兜垃圾往关闭的垃圾房外随便一扔就走了;她的同事开玩笑说,要把垃圾背到公司,让公司的保洁阿姨分类。Mulan常常看到小区里的人特意把垃圾带出小区,扔进路边还没实行分类的小垃圾桶甚至地上。
更有意思的是,各种代扔垃圾的业务也兴起了。单元楼的墙壁上则贴起了代扔垃圾服务广告,按楼层收费,底层每月30元,高层每月50元;饿了么app中推出了一项全新“代扔垃圾”的业务,该业务需要用户先将垃圾分类好,再由小哥扔到指定垃圾桶,一单收费12元,跑腿范围不超过3公里;甚至家用垃圾粉碎机也出现了,足不出户处理垃圾。
7月1日到了
上海白领中,有很多是独自在外工作的沪漂,他们或与人合租或独自租房,有人吐槽:“家里只有4.5平方米,哪有地方放那么多垃圾桶?”也有人担心垃圾分类会影响和室友的关系。Codmeal观察到,室友的垃圾还是乱扔,有时会把可回收垃圾放到湿垃圾里,她在考虑要不要跟室友沟通。
处于垃圾分类焦虑中的年轻人想了各种办法。有人提出,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自己扔或分,也可以去楼道里贴二维码跟邻居互助扔垃圾。有天晚上王希回家时,就发现楼道里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非常感谢您帮我把门口的垃圾扔了,因事非常不好意思,以后我不会再把垃圾放门口了,谢谢。看来又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没空去扔垃圾的人。
在上海繁忙的生活中,为了节省时间成本,外卖和网购已经成了白领们热衷的消费方式。618期间,Sherry网购了一个心仪已久的挂式熨斗。不论纸巾还是洗发水,她所有的日常生活用品都通过网购。由于职业需要,服装搭配师Mulan经常在网上买很多佩饰。
因为垃圾分类,他们开始考虑该不该“减量”。
害怕麻烦的王希已经感到垃圾分类会让她“强迫性地变成一个极简主义生活的人”。“我甚至连咖啡都不想弄了。哪怕在我搞清楚了滤纸和咖啡渣要分离之后,我还是继续把他们扔在湿垃圾里面。以后连外卖都不叫了,直接出去吃。”
新闻报道说,以后上班族吃完早餐不能将吃剩下的早饭、玉米棒等湿垃圾扔到路边的垃圾桶,如果扔,将由城管执法部门责令立即改正,拒不改正的,处五十元以上二百元以下罚款。Sherry有次在外面吃完香蕉,不知道该往哪扔香蕉皮,把香蕉皮揣了一路拿回家。
朵拉小区楼下试行之初被扔在地上的垃圾
上海其它还未试行的小区都开始了撤桶行动。垃圾桶被撤的那天上午,朵拉看到,在原来放垃圾桶的那片空地上,一只白色和一只蓝色塑料垃圾袋靠在一起,周围空荡荡的,它们看起来格外孤独。朵拉还没开始扔垃圾,她觉得要在家准备好,要仔细检查。她现在已经在家里备了7个垃圾桶。
下午7点多,城市的街道上响起了提醒垃圾分类的喇叭声。一些小区的垃圾房仍是24小时敞开着,人们依然跟过去一样随便扔。只是每次扔时都侥幸地想:等7月1日再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谷雨实验室(ID:guyulab),撰文:张维,编辑:袁琳,出品:谷雨工作室。本文由金赫统筹,文中王希、Codmeal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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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 上海白领:被垃圾放大的100种情绪 http://www.xishuta.com/newsview719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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