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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虐猫血腥画面背后:网暴、勒索,魔爪伸向孕妇和未成年人

来源:晰数塔互联网快讯 时间:2023年06月21日 17:48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启阳路4号(ID:qyl4hao),作者:洄野,编辑:文骅,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屏幕亮了,一条快递短信跳进鸭圣婆的手机。她心中一凛,又是一个陌生的快递。她打电话给快递员确认,核对订单号,确实不是自己的购物订单,但名字却确凿无疑。半个月以来,她数了数手机上的短信提醒,已经是第十三个陌生快递了。

作为一个在微博上拥有30万粉丝的网络作家,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网暴。

十三个快递,她一个也没取。她不敢,有人放话,要给她寄猫的器官组织:猫头、残肢……血淋淋的场面,她不敢想。甚至有人晒出发货信息,在快递盒里装满冥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快递,任由蜂巢快递柜的取货短信不断提醒。

不止陌生快递,还有人开盒她的隐私,用短信轰炸她、电话骚扰她。甚至有人恶搞,把她的头像和别的裸图合成不雅图片,在互联网上四处传播。“你能想象的对一个女性进行的各种侮辱和攻击,他们都用尽了。”鸭圣婆告诉凤凰网《风暴眼》。

之所以遭遇网暴骚扰,仅仅是因为,她在微博上谴责了“杰克辣条”的虐猫行为。“他们想吓退我,我不会屈服。”鸭圣婆说。她组建线上群,希望吸引更多人加入救助猫的行动。她还在微博上发布深圳地铁、成都社区的反虐广告,呼吁出台反虐待动物法。

“杰克辣条”,本名徐志辉,一个40万粉丝的美食博主,安徽省阜南县人。他于3月15日,在阜南县鹿城镇一个小树林里,对一只奶牛猫“刑讯逼供”三天,施以饥饿战术,同时动用刀割、铁签穿透、老虎钳拔指甲等种种酷刑,最后将猫烧死,抛尸荒野。

被人举报后,4月27日,警方调查后公布了这一案件结果,并对杰克辣条处以数天行政拘留。“杰克辣条”徐志辉也留下一封道歉信,希望大众再给他一个机会。但仅拘留数日之后,他被曝再度虐猫,引发众怒。虐猫人的残暴行为激发更多人加入这场抗争。宠物博主“硕大的萝莉”等大V,甚至张馨予、赵露思、金星等艺人明星纷纷发文,呼吁爱护动物,反对虐猫人。

而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来自民间的道德谴责和官方的处罚,不仅没有对虐猫人产生任何威慑,反而更像一种至高荣誉。在虐猫团伙自建的社区网站上,徐志辉和惨死的奶牛猫的图片高高挂在网站顶端,下方紧跟的是一串实时变动的数字:距4月27日警方通报奶牛猫死亡,已过去54天10小时46分41秒。

“计时”如同一种古老的“祭旗”仪式,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为下一场嗜血杀戮摇旗呐喊。除了将徐志辉的事迹宣扬外,虐猫人还向大众公开叫板,扬言“以猫祭天”,为徐志辉“复仇”。他们接连组织了几场虐猫直播,变本加厉地将魔爪伸向更多脆弱生灵,甚至威胁、网暴、勒索反虐猫人士。

一、红色刑房:虐猫与勒索

夜里11点,在坚硬而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一只看似两个月大的小奶猫四肢被人强行掰开,牢牢地捆缚在一个十字架钢管上,露出雪白的肚皮,头部也被固定在十字架的一端。镜头里,小奶猫幼小的身体只有人的手掌大小,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缓缓地在雪白而柔软的猫腹上探寻。忽然,一只白手套捻起一根长约6、7厘米的十字绣钢针,插入猫的大腿内侧。一声凄厉的嚎叫瞬时爆发出来,小猫的身体扭动起来,嘴巴因为被软胶管撑开,而一抽一抽的,因为痛苦,舌头扭缠成麻花状。

这不是在做什么医学实验,而是一种极刑。那只手如专业医师的手,娴熟而敏捷,第二根针、第三根针、第四根针……几秒钟一根,很快,猫的腹部、四肢,乃至脑袋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钢针。

如果不注意痛苦的哀嚎和因为恐惧而炸毛的尾巴,小奶猫如同一只诡异的刺猬,细细密密的钢针随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颤抖。虐猫人用完了提前准备的40根钢针后,发现小猫还在顽强地喘息。所以,白手套又心生一计,残暴地拔出钢针,再换位置重新插入,为了确认针的深浅,白手套还要捻一捻针,或许因为沾染了汗液和血渍,白手套的指尖已经泛黄。

针眼在瘦弱的身躯上越来越多,小猫的嚎叫声由凄厉变成呜咽,最后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当白手套终于停下来后,小奶猫断气了。

6月8日,杰克辣条虐猫群在境外软件电报(telegram)上,直播了这场酷刑,历时3个小时。虐猫人自己宣称,完成了160针。

残暴而独特的方式,让虐猫围观者大为兴奋,有人美其名曰“为猫针灸”,还有人兴奋地说“容嬷嬷看了都直呼内行”,“看着好爽啊,这都是猫猫的福报”,甚至有人提议,“下针之后最好捻转捻转”。

这是继杰克辣条虐猫事件发酵后,虐猫团伙的一次“报复性直播”。他们将电报群命名为“杰克辣条”以示声援。因为直播镜头对准的只有猫,外界很难判断和追踪案发何处,施刑人又是谁。

和以往不同,当天,他们还创新了玩法。他们模拟暗网里臭名昭著的“红色刑房”——这是暗网里曾经的一个直播间,将刑房布置成红色,在里面直播虐杀人类,只要有人支付比特币成为顶级会员,就能指使直播员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杀人——在群里拍卖虐猫方式,价高者指定直播玩法。

虽然当天还未真正拍卖叫价,但群里已经用投票方式选择虐杀手段。除了针扎,在公开的选项中,还有凌迟、火烤、切割和内脏放血。

这场惨绝人寰的直播,只是一场热身。更多惨烈的死亡还发生在其他几场直播里。视频太血腥,许多卧底的爱猫人士根本不忍观看。在针扎小奶猫以前,他们还直播活剥了橘猫“小黄豆”,戏谑满身是血的小猫,称“小黄豆变成小粉豆了”;6月初,他们还穿着日本军装,直播用武士刀对一只小奶猫施暴,暴打14分钟致死。

猫版“红色刑房”,预热两天后,在6月10日晚9点达到高潮。这一晚,在大部分人看不见的角落,一只小猫被虐待了半个小时,最终遭乱刀砍死。虐猫团伙自称,这条生命的死亡,获得了直播间里60多万次点赞。

据凤凰网《风暴眼》不完全统计,自4月28日杰克辣条事件发酵以来,不到两个月时间内,杰克辣条虐猫团伙又陆续发起了至少20起恶性虐猫事件。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挑衅社会对虐猫行为的谴责,折磨和打击反虐人士。

虐猫成为杰克辣条团伙的筹码,他们以此为要挟,试图让反虐人士言听计从。从虐杀银渐层小猫“巴基”开始,他们尝试向反虐人士敲诈勒索。

5月20日,当虐杀者将巴基骗到手后,将巴基和一把菜刀的图片放进群里,威胁救助人士在24小时内向指定地址汇款100USDT(约711元人民币),并要求女性自拍不雅视频赎猫,否则将以最残忍的方式虐杀巴基。救助没有成功。第二天,虐猫团伙放出视频,他们陆续砍断了巴基的四肢,在猫痛苦万分后,最终砍掉了巴基的脑袋。

对他们来说,这似乎比单纯虐猫更刺激。6月上旬,他们又开展了三场虐猫勒索直播。先是要求反虐志愿者用加密币向某网址打100U,随后两次则“别出心裁”地改变策略,赎金不再要求打给他们,而是要求捐钱给韩红慈善基金会。

“金钱已经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是‘玩弄反虐人’,将犯罪的手伸向人类。” 鸭圣婆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她更是被虐猫人直接点名勒索,要求打款赎金才能救助某条生灵。

带着道德陷阱的敲诈勒索,令施暴者上瘾。虐猫者仿佛成了恐怖电影里制定残酷游戏规则的魔鬼,在生存与死亡的抉择里,享受支配所有生灵命运、玩弄人性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虐猫群预告虐猫,进行勒索

二、虐猫团伙的AB面

卧底在电报虐猫群里的付坤告诉凤凰网《风暴眼》,虐猫团伙的群组分为“核心”和“普通”两种。核心群很严密,可能仅有十几名核心成员,群名一直变化,进群需要发投名状。投名状,是一段亲手虐杀猫的视频,为了验证,需要按照要求在视频前后拍摄一定时长的无关内容,视频中需要同时出现猫和虐猫者在电报的账号ID。

核心群里的人,往往是发布指示的源头,会操控直播、虐杀、贩卖血腥视频。普通群,则接收和发布这些消息,吸纳更多潜在的虐猫人群。

付坤养了十多只猫,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猫如此恨之入骨。更令他不解的是,虐猫人可能是拥有各种身份庇护的人,譬如保安、学生、教师,甚至医护人员。

2020年曝出的虐猫事件主角范源庆,就是山东理工大学的大四学生。他虐杀猫咪并贩卖视频营利,虽然事发后于当年4月9日发文道歉,但3天后,便翻脸威胁称“我会给你们准备1000只猫尸体来补偿我。”此后甚至挑衅,“我虐动物又不犯法”。最终,他被学校开除。

网络上流传一则黑产团伙顶层人员的矩阵图。为首的三位是舒克(真实姓名杨洋)、雷历和猫博士(舒克的拍档)。还有八位被认为是虐杀、贩卖虐杀视频的上层人员:冉永旭、邝世宝、范源庆、彭宇轩等,和徐志辉一样,他们大多是1998年前后出生的年轻人。

徐志辉或许是上述核心成员里为数不多的被警方施以行政处罚的人。他们都知道,虐猫以及贩卖虐猫视频本身,几乎没有风险,即使被处罚也极其轻微。

所以这也导致网络上虐猫人的肆无忌惮。虽然受到徐志辉事件影响,虐猫群不断被炸号,但是他们很团结,寻求更安全的匿名社交软件,重建组织。出于规避敏感词的需要,他们自创了一套暗语,将“虐猫”称为“爱猫”,将反虐人士称为“猫孝子”。

这些“爱(虐)猫人士”在匿名网络空间里任意践踏法律,可以在群组里虐杀猫,并认真地讨论各种弓弩、毒药等虐猫刑具,嘲讽诋毁一切,甚至不尊重历史。而在现实生活里,他们却常常表现得自卑懦弱,缺乏勇气。


有人自称欠了一屁股债,得靠爷爷卖房还债。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社会中可怜的“底层人”,被讨债的“弄死”也“没人在意”。

在虐猫团伙的分支群里,凤凰网《风暴眼》看到耐人寻味的一幕:对小猫残忍凶暴的人,居然会因为在超市买现制凉面嫌贵,又不敢弃货离去,而懊恼不已。网上闲聊时,虐猫者坦言,乖乖结账是因为四周都是监控。他十分痛惜,一丁点肉都没有的面要11元钱,一天的心情都破坏了。

当然,虐猫群体中除了这些窘迫的人,也有不少“高知群体”。2006年“高跟鞋踩猫”事件,施虐者就是一名护士;2021年,因为“半年虐杀300多只猫”,浙江警察学院教师王照蔚在虐杀界当起了老师。今年3月18日曝出的一则虐猫事件中,施虐者是新瑞鹏宠物医院的医生,医生已被解雇;此外,2022年5月,上海一男子虐杀了小区内一只网红猫,男子疑为复旦大学教授,但复旦大学表示正在核实身份后,再无消息。

高知群体“爱猫”也有自己的独特方式。付坤发现,他们很崇尚“艺术性”的玩法,而不是纯粹的血腥宰杀。比如获赞最多的,是将猫钉在十字架上,称为“猫稣”,在地上摆法阵,在法阵里将猫烧死。他们还崇尚专业的医学手法,模拟做手术一般实施剥皮,或带有象征意味地活摘器官。

这成了一种变态秀,竟还有不少观者为之欢呼。

三、一切为了“谋利”

虐杀方式背后有利益驱使。两个月前,付坤刚入杰克辣条的虐猫群时,群里大约有上千人规模,群成员弄到猫后,会发到群里交流心得,虐杀之后直接把视频放进群里。很快,他发现,虐猫的目的还是为了售卖视频获利。

群里不仅有人发定制广告——只要4000元,可定制虐猫视频,花样越多价格越高。甚至有视频贩子主动私聊他,询问购买意愿,视频定价简单,1分钟1元,时间越久、虐待手段越多,视频就越贵。

渐渐地,付坤也摸索出一套定价规则。在这个圈子里,流浪猫比家猫更贵,因为饱经风吹雨打的流浪猫,不会轻易被虐死,会拼命反抗,殊死挣扎,而这些都会刺激虐猫者大脑分泌多巴胺,变得更疯狂。出于同样的原因,在不同品种中,倔强的奶牛猫、橘猫和狸花猫是最受欢迎的受虐对象;此外,怀孕的母猫,由于带有母性象征,也被虐猫者列为一等一的“上品”。

也正是因此,徐志辉对奶牛猫施虐整整三天、活剖怀孕母猫,会在圈子里名声大噪,“因为同伙们会称赞,他挑了一只好猫”付坤说。

越来越频繁的直播,也加速了虐猫人的变现能力。

虐猫人在6月12日发出群通知,称将采用会员订阅制模式——月付1U(相当于7元人民币),季付3U,半年付6U,年付10U。付费后成为会员,可以到专属群组观看直播,在每月固定播出的定向直播中,会员可以投票选出如何虐猫。此外还会不时开展定制直播。群组从收入中抽取10%中介费。

此外,他们还学习腾讯视频、爱奇艺等提前点播模式,会员享有第一时间观看直播的权利,非会员只能在7天后观看网站录播。

当这些一手视频消耗殆尽后,还会有人大量打包廉价出售旧视频。凤凰网《风暴眼》在电报上看到,一用户在首页标明:精品2000部+全网最低39(元)永久更新,会使用电报、腾讯微云、夸克发货。

凤凰网《风暴眼》向其发送支付宝口令红包之后,对方发来一个百度网盘链接,包含200G左右的虐猫视频。此后其拉作者进入一个虐猫视频分享群,群中可以任意翻看视频,群里显示大约有70多名成员。

这些二道贩子一本万利,借助手上的资源多次销售。还有一位开价:“200部40元,600部68元,全集上千部资源88元”。这些视频内容包括“火刑十字架”“小刀挖眼”“钳子断肢”等,多是舒克的“旧作”,价格已经非常便宜。

四、越来越多的未成年人成了施暴者?

在追踪虐猫事件时,一个巨大的困惑迟迟无法解开,这些令普通人极为不适的血腥画面,为什么施暴者却耽溺其中?

一个令人担忧的事实是,越来越多的未成年人正在成为施暴者。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动物法研究所(筹)特约调查员张晨曾经做过统计,2021年10~12月,仅一个月时间报道的学生虐杀动物事件就有12起,涉及同济、复旦等名校。未成年学生虐杀事件共三起,涉及近10名小学六年级、初中一年级、初中二年级的学生。此外,在网上曾曝光的18个虐杀动物QQ群中,6690个群成员里,显示为00后的人数高达三分之一。

凤凰网《风暴眼》卧底的一虐猫QQ群内,00后占比42%

QQ、快手,这些未成年人高频使用的软件,成为引流的温床。在5月17日的快手平台直播中,杰克辣条团体持续虐猫一个小时,观看人数高达300人,许多是无意中走进直播间的网友。而虐猫人丝毫没有避讳,甚至搞起互动,随机连线观众。

在直播间屏幕上出现的观众面孔中,有些看上去只有十几岁,他们兴致盎然地观看着虐杀过程,甚至冷静地给虐猫人提建议。

在虐猫群体眼中,未成年人是要全力拉拢的对象。群中有人毫不掩饰地说,“多发展点小孩,洗脑很容易”、“我去发给未成年看”。

也有人劝说未成年人多拉同学来注册虐猫网站,戏言“希望群友们学习爱猫两手抓”、“保证你考清华”。今年高考期间,虐猫群里,还打出了“祝考生金榜题名”的祝福语。

付坤印象中,甚至有人专门建了一个QQ群,以喜爱小猫为名义吸引未成年人入群,再把他们引流到匿名的电报群,试图潜移默化地发展他们为虐猫成员。

在美国做动物救助的小凯颇为担忧,虐待动物的背后潜藏的可能是更反动的社会因素。他最近从一个视频贩子手里买到虐猫视频,点击后发现,除了虐猫,里面还有虐人的视频,其中大多是东南亚人或黑人,由于当地治安比较混乱,无人道的虐杀并不罕见。

这在纽约州人道协会的Harold Hovel博士的研究中得到印证。他研究了美国近百万起犯罪案件,于2015年发表论文《动物虐待和人类暴力的相关性》。在他看来,70%以上暴力罪犯是从虐待动物开始他们的暴力行为。

虐猫者就像深埋在社会里的不定时炸弹。论文指出,虐待动物是人类未来犯罪的预警器,是嫌疑犯的判断依据。在美国50州中,大多数严重的动物虐待都会被判重罪。“如果我们严正对待虐待动物行为(调查和起诉),人类将会大受裨益。”

这不是危言耸听。每一场虐猫直播后,群里的聊天内容令凤凰网《风暴眼》作者感到后怕。他们兴趣盎然地在群里分享“虐猫的愉悦”后,还有人提出“虐猫看多了觉得好没意思,去找杀人群了”,“我好想杀人,想吃肉”,“谁有虐人的视频,活出(吃)心脏啥的”。

普通人很难理解虐猫者的心理诉求是什么。在坚定的反虐人士小腻看来,他们的根本目标是人,而当下仅能向缺乏法律保护的动物下手。她对凤凰网《风暴眼》表示,虐猫团伙曾在闲聊时说,猫咪在遭受痛苦时,叫声很像婴儿,无力呻吟的声音很像女性,所以能够极大激发他们的暴虐冲动。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就在刚过去不久的六一儿童节,这个群体进行了一次颇具象征意味的小奶猫虐杀比赛,并将之命名为“爱护幼小计划”。

在这场比赛里,虐猫人开直播当众虐杀了数十只一个月龄左右的幼猫,并进行公开“百猫斩”活动,比赛谁最早实现虐杀一百只猫的任务。

孕妇也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6月6日,有网友爆料,杰克辣条组织将虐猫视频伪装成正常萌宠与萌娃视频,在备孕软件里发给多名孕妇,她们毫无防备地打开视频,1秒后被血腥画面吓到。

而此前几天,虐猫群里就有人提出,“搞生气了直接无差别攻击,买些匿名账号,私信爱猫精神攻击,专门对准支那(虐猫群里常用的蔑称)孕妇、自闭症、抑郁症、未成年等等猫奴。”

刘雯就是因刷到虐猫视频失去孩子的一名孕妇。5月初,她刷小红书时,看到了杰克辣条虐猫的图片。虽然只是图片,但受虐的猫和地上的一滩血还是给她带来极大冲击。30多岁的她,养了猫和狗,肚子里的孩子已8周大,正享受迎接生命的喜悦。她一直相信生命平等,从来不知有群体专门虐猫,了解到残酷事实之后,她开始习惯性地陷入情绪崩溃,易哭。

5月底,刘雯按时去医院检查胎儿情况时,医生发现胎心很弱,提醒她好好休息。但噩梦般的阴影纠缠不止,一周过后,胎心停止,她失去了心爱的宝宝。

申路在刷到虐猫视频后,同样陷入情绪低落、易哭、失眠的痛苦中。他的大脑不听使唤地健忘,有时连洗澡和接孩子都能忘掉。5月25日,他就医后,确诊为焦虑抑郁。

申路的诊断书

他们并非孤例。凤凰网《风暴眼》在裁判文书网上看到,多篇文书显示,在2020年范源庆虐猫案件之后,多人因健康权、生命权、身体权纠纷起诉范源庆,表示虐猫视频对自己的身心健康造成影响,但案件均因“无法律上的直接利害关系”被驳回。

五、在报警的路上哭了

在虐猫群里潜伏几周后,小凯尝试联系国内的网友报警,但电报群挂在外网,警方表示很难追踪。他也曾尝试联系国外动物保护机构进行举报,但这些国外机构反馈,他们无法对实际发生在他国的虐杀行为进行处理。

游走于网络与现实中,横跳在反虐待动物法缺失的法治环境中,虐猫群体似乎找到了寄生的绝佳土壤。

他们狡猾地分享着反侦察的办法。付坤发现,虐猫团伙注册境外软件使用的多是虚拟手机号。即便在线下暴露,警方找上门,他们也有办法:要么准备两部手机,交出没有任何作案痕迹的那一部;要么在警察敲门时,趁着开门前的几分钟,把手机里的境外软件卸载、注销账号。他们甚至会设一个通用号,当一个人被警方带走,其他人用通用号继续发消息,让警方误以为是带错了人。

这还都是后话,很多时候,仅仅是报警一环,反虐志愿者们就会遇到重重阻碍。

5月12日,在汶川大地震15周年这一天,小腻还沉浸在对生命的叹惋中,却忽然看到她潜伏的虐猫群发出通知,当晚8点,杰克辣条团伙将在腾讯会议上进行虐猫直播。

她准时进入直播间,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用剪刀活生生地剪掉猫的耳朵。她整个人惊呆了,看着屏幕上的血悲愤到发抖。

小腻打开手机录屏,同时拨打了110。听着耳机里传来小猫的声声嚎叫,小腻语言激动,根本无法和电话一端的接警人员,讲述事件经过。一个小时后,她才在新的通话中完成笔录,并提供了虐猫群体涉及血腥、暴力、牟利、辱华的证据,案件以寻衅滋事案由获得受理。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案件仍未能侦破。

更多的时候,虐猫并不会获得立案。小腻觉得,执法机构低估了虐猫行为的潜在危害。她多次去派出所报案,但成功立案者寥寥。一只猫被虐杀了,常常被地方警方轻描淡写地以一句“虐猫啊”带过,鲜有人会将之上升到更严重的违法级别。她报警时,会着重强调,这不是普通的虐猫,而是已经涉嫌“寻衅滋事”“传播血腥暴力”“侵害未成年人健康”,但效果甚微。

在某大学法学院专家看来,我国虽然没有专门的反虐待动物法,但整个法律体系中还有多项法律可以惩治虐猫行为,基层执法过程中,不应忽视虐猫事件的违法性质。


实际上,关于惩治虐待、虐杀动物的行为在法律规范上并非空白,而是零星分散在动物分类法和治安类法律法规中。

上述专家告诉凤凰网《风暴眼》,线下虐猫,根据情节轻重,可给以警告、罚款、拘留等行政处罚;线上传播虐待动物视频的,依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网络安全法等,可进行行政处罚;贩卖虐待动物视频牟利的,由市场监管部门查处其非法经营行为。以上行为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可分别按“寻衅滋事”罪、“非法经营罪”、“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罪”等进行处罚。

六、呼吁出台反虐待动物法

这场战争并不总是以失败告终,鸭圣婆告诉凤凰网《风暴眼》,6月1日,他们就成功将一名虐猫犯送进了拘留所。

那天,虐猫者汪盼刚拿到小猫,就在群里发了手握小猫返程的照片,准备回家后虐杀。志愿者在各地纷纷报警,迅速通过小猫的外貌找到发布送养信息的原主人,获得领养人线索,最终抓到了汪盼。“从找猫主人到抓住虐猫犯,不到一个小时。”鸭圣婆说。

那一天,汪盼还差20多只小猫,就能完成“百猫斩”任务了。也就是说,死于其手的小猫,已近80只。

凤凰网《风暴眼》得到消息,6月15日,汪盼获释。和徐志辉一样,他出来后,不仅没有反思和悔改,反而不无遗憾地对虐猫团伙说,“没意思,没热搜,我要休息几天,继续冲击百喵(斩)”。

    

“没有反虐待动物法,怕什么!”在虐猫群里,人人有恃无恐。还有人普及自己硬刚警察的经历,鼓励虐猫人不要畏惧,因为根本不会得到相关法律严惩。

这是一场看似徒劳地抗争,即使虐猫人被立案,最后的结果也通常是拘留。

凤凰网《风暴眼》了解到,目前,世界上已有100多个国家制定了《禁止虐待动物法》,有些国家处罚非常严厉。例如,根据美国2019年底通过的《防止虐待动物法》(PACT法案),任何人若蓄意使动物身体遭受严重伤害,都会面临联邦重罪指控,最高可处7年的监禁与罚款。

“反虐待是动物保护的底线。”上述专家认为,“反虐待动物法的世界史演绎了数百年,很多问题,采取拿来主义基本可以应对。”实际上,早在十年前,我国便有学者呼吁反虐待动物立法,甚至还起草了法律文本递交给相关部门。全国人大代表、安徽省农业科学院副院长赵皖平连续多年在全国两会上呼吁,尽快制定“反虐待动物法”或“动物保护法”,并建议在《刑法》中增加虐待动物罪。

然而,因为各种原因,相关法律“千呼万唤不出来”,一直面临诸多争议。农业农村部曾在2020年9月11日在官网上对立法建议作出答复:“目前,多数虐杀动物的行为可以通过现有法律规定进行调整,公安等多部门都在对相关违法犯罪行为进行严厉打击。在社会生活中虐待动物只是极少数现象,更多公民与动物是和谐相处的,针对这种很少的违背道德行为专门制定一部法律,缺少必要性,而且基本可以通过完善现有法律法规来解决。”

然而,数据显示,近年来虐待动物事件不仅非常普遍、更趋频繁,而且多数没有在现有法律下受到惩罚。

调查员张晨曾做过统计,仅2020年2~12月,媒体共曝光97件恶性虐杀动物事件,平均8天一起。2021年1~9月份媒体共曝光100件恶性虐杀动物事件,平均2.7天一起。

在杰克辣条事件之后,虐猫行为更是在社会各个角落隐秘地发生:5月10日,温州一男子割掉猫尾巴;平邑县怡馨苑一男子虐猫;5月15日,昆明理工大学3只猫被鱼线绑住活活烧死;5月18日,浙江工商大学多只动物被虐杀;5月20日,上海豫园网红狸花猫被割肉,一只银渐层被挖眼,静安雕塑公园最美奶牛猫被杀……

这些“极少数现象”正在不断侵蚀正常社会的公序良俗。


“这已经不是爱猫人士和虐猫人士之间的斗争,而是正常人和罪犯之间的斗争。”鸭圣婆坚定地说。虐猫人的行为已经冲击了她的做人基本底线,她反问道:“尊重生命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从小捍卫的准则吗?”

在与凤凰网《风暴眼》交谈过程中,鸭圣婆接连收到数十个骚扰电话,虽然手机设置成静音,但仍然迅速耗尽电量。身陷网暴之中的她,虽有过犹疑,但拒绝“沉默”,“我们不能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

奶牛猫宣告死亡已经过去54天,一个畸形的网络死亡地带正肆无忌惮地向现实世界扩展:数十只猫非正常地死去,二十余人因为公开表达保护动物,而被开盒、网暴……

(应受访者要求,付坤、小腻、刘雯、申路、小凯均为化名)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启阳路4号(ID:qyl4hao),作者:洄野,编辑:文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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