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芒格的人生秘方

2023年11月28日芒格逝世，而在他逝世前仅两周的11月14日，他仍在洛杉矶的家中接受了CNBC接近1个小时的专访。即使在这最后一次访谈中，芒格仍然对答如流、思维缜密，充满了他的人生智慧。

谢谢芒格，让每一个读过他的人都少了一点愚蠢；谢谢芒格，给那么多人指明了进步之路。

我能做的只是把这篇文章分享给大家，也附带了一些自己的感悟。

一、如何塑造原创性的大脑

芒格：（我的人生）肯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案例，一个以律师职业起步的人最终却以“大师”的身份被世人知晓，这很有意思。

贝基：曾经有一次我称呼你为“芒格律师”，我想那是我最让你感到厌烦的一次采访。因为虽然你以律师职业开始，但你确实学习了所有的领域。并且试图从不同的学科和不同的榜样中获取人生的（智慧）。你的这种（学习方式）是有意而为之的吗？

芒格：当然了，我能感受到这种（获取智慧的）方式的力量。

贝基：你何时领悟到（这种方式的力量）？

芒格：对我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我会说我小时候有种天生的高傲。我的智商并没有那么高，我的智商处于前1%的位置，但绝非天才。所以，我永远不可能在一个需要天才智商的领域获得成功，但我的脑袋会比普通人好用很多。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我只不过去试着打好（上帝）发给我的牌而已，也就是（在这副牌的基础上）尽可能多地获取相对优势。

贝基：你从何时有这种思想的？

芒格：非常小。在我上小学时，我就经常在脑海中修改课程的内容，因为我发现老师讲的全错了。

贝基：哈哈哈哈，你发现了他们的什么错误？

芒格：他们有一些荒唐的想法。

例如，我的拉丁文老师是一位不合群的女士，她是西格蒙格·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忠实信徒。而我在高中第一次读到弗洛伊德时就意识到他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一个拉丁语老师教一个小男孩弗洛伊德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她是位特别的女士，我也是个特别的小男孩。

我从美国图书馆买下了西格蒙格·弗洛伊德全集，那是一本很厚的书；我非常耗时费力地读完了它，意识到了他有多么的精神错乱，哈！所以，我决定拒绝拉丁老师关于弗洛伊德的思想。

我（学生时代）有一些非常不同寻常的老师。我最好的老师是（哈佛法学院的）朗·富勒（Lon Fuller，美国著名的法哲学家，他所写的《洞穴奇案》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律虚构案。P.S. 你也可以找到罗翔讲解此案的版本），他是美国法学院最好的合同法老师，而合同法是所有法学院（设计的课程中）中最好的课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它与亚当·斯密等人创立的新经济学理论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贝基：但是你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经形成了建立思维模型的想法了。

芒格：是的，对我来说（建立思维模型）是很自然而然的事，但是朗·富勒仍（对我的思维模式）影响很大，当时他让我非常敬慕，我一生都从未对其他任何一位老师如此敬慕，就算是一些天赋异禀、作出了杰出贡献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都没能让我如此敬慕。而富勒真的、真的影响了我，改变了我的人生。他甚至让我有想成为一位法学教授，我曾考虑过去当法学教授，并且我知道我会做得不错。

贝基：让我谈谈本杰明·富兰克林。他是我们的国父……

芒格：他是个天才。

贝基：他是个天才。他自学了很多学科。

芒格：他依靠他仅有的两年左右小学教育一路自学成才，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投脑煎蛋：富兰克林一辈子只上了两年文法学校，8岁至10岁，后来就被父亲要求退学）。而当他晚年发现自己需要代数这类东西时，他又拿出课本再自学代数。

他几乎完全是一个仅靠自学而成才的人，也是因此，他的故事才如此有趣。一个人怎么可能靠自学获得所有的知识、包括拉丁文；一个人怎么可能靠自学涉足这么多不同的学科领域，并且最终成为整个国家最优秀的人？美国拥有他是非常幸运的，不是吗？

贝基：是的，这（读了富兰克林的故事）之后，你就以他为榜样开始自己的学习？

芒格：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模仿本杰明·富兰克林的。我希望将金融生活和日常生活融合在一起。

贝基：你的大学学习开始于密歇根大学。因为你小学跳了级，所以你去那里上大学的时候还很小，然后你选择了数学专业。你为什么会选择数学专业？

芒格：因为我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A。

贝基：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你在那里学了几年数学之后，二战打断了你的学业，珍珠港事件是发生在你17岁左右的时候……（这里贝基的叙述被芒格插话打断了，不过实际上，芒格于1941年从奥马哈中央高中毕业前往密歇根大学数学系深造；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军偷袭珍珠港；1943年，芒格19岁生日不久，在密歇根完成大二学业的芒格加入了美国陆军空军兵团的一个军官培养计划。）

芒格：我知道地理无法应对战争，显然我不得不开始学习物理学。但我也没有学多少，在我学完物理学课程的第一部分后，我就以列兵（PVT，最低军衔）的军衔加入美国空军，在冬日里行军睡帐篷了。

（投脑煎蛋：与芒格不同的是，大多数人的大脑是怎么被训练的？大多数人的大脑是被学校的教学框架所训练的，因此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是非常非常相似的。

避免失败的反向思维、多学科思维模型是芒格从一张白纸开始训练自己大脑的方式，巴菲特会说芒格的大脑是原创性的，并不仅仅是在自己的大脑中多加一门学科、多加一种思维。所以理解芒格大脑的原创性本身对于普通人的大脑就需要一种跳跃。

但谁说，一门学科、一种思维的附加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呢？）

二、回顾自己的“异类”人生

贝基：你出生于1924年1月1日，你见证了一个世纪的历史……

芒格：不仅如此，我出生时上个世纪还没结束多久（意为经历了这两个世纪的起承转合）。事实上，你可以认为人类文明中90%的进步发生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而我出生于（这两个世纪中的）第一个世纪刚结束不久。

在这（第一个）世纪中（即十八世纪），人类发现了太多太多东西，（为未来的进步）打下了至关重要的基础。如果你停下来想想，那些技术革命就发生在那个世纪，他们（前辈们）在那时开发了所有这些煤矿，还发明了所有这些蒸汽引擎。并且，这些事情大幅提高了经济环境，让人类在还吃不饱饭的时候就有足够的空闲去思考。

所以我出生的时点非常幸运，并且我出生的地点将在下一个世纪最大程度地享受到经济的增长。

贝基：接着，你于1924年来到这个世界。

芒格：（还没轮到我，）紧接着，在我父亲长大的时候，如果你想从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去一趟林肯市，你要骑马或者坐马车，当时没有汽车、也没有广播，当时的世界与现在非常不同。

贝基：接着，过去的100年发生了什么？

芒格：是的，我所经历的这100年甚至更加了不起。几乎现代生物学、现代医学、现代工业、现代化学的所有成就都发生在这100年里。

设想一下，如果没有所有这些成就（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相片技术已经存在100年了，相片的发明甚至比现代化学学科形成的时间更早。发明相片的人是一个天生的、优秀的化学家，他创建了一家无所不能的公司、股价大幅增长……但这家公司最终破产，让股东们一无所有。

贝基：伊士曼柯达公司（Eastman Kodak Company）。

芒格：是的，伊士曼柯达。这是一个震撼的故事，（让人们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会发生的。

这个故事当然也启发了我：即使像老伊士曼（乔治·伊斯曼，George Eastman）这样的天才、即使老伊士曼还雇佣了那么多天才员工，这些人仍能把企业搞破产。我认为，只需要很少的人就能很容易地把大公司搞破产，即使他们励精图治都无法挽回。

贝基：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芒格：在任何领域要做到足够优秀并赚到钱都是非常困难的，这是我从中学到的教训。

（投脑煎蛋：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异类》一书中列举了优秀的体育运动员、硅谷科技大佬、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等等“异类”们的案例，这些“异类”们有着极其接近或相似的出生时点，马尔科姆认为这种巧合代表了他们的生活环境与他们的成功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芒格在这段访谈中，不仅描述了自己的出生时点和地点处于整个人类文明史中的位置，更从多学科的角度解释了自己是如何享受到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当然，下文中，芒格会继续对此给出案例。

P.S. 每年阅读上百本书的芒格一定是读过《异类》的，如果你还没有读过，建议读了之后再回来看一遍这段，对自己的人生会有不同的启发。）

三、穷查理的人生秘方

贝基：你给人们的部分人生建议是非常基本的准则，但如果你遵循这些准则，（会发现）这些都是非常好的建议。

你的第一个建议是：降低期望；

第二个是：保持良好的幽默感；

第三个是：让自己被家庭和朋友们的爱所围绕。

但我很难想到你设定很低期望值的案例。

芒格：是的，我是这么做的，让我给你举个例子。

我在奥马哈长大，我父亲最好的朋友距离我家只有两个街区，他有两个孩子，而我的年纪正好在他们两个之间。小埃迪·戴维斯是个机械天才，他能将任何东西快速拆开，然后又完美地组装在一起。他也整天都在看书，他一直都坐在那儿看书。他是一个机械天赋极高的、沉迷看书的小天才。而他的父亲老埃迪·戴维斯是内布拉斯加大学首席数学家的儿子，他非常贫穷、有一个庞大的家庭，他什么事情都会做，他能以三维的视角观察物体。显然，任何需要机械能力的事情，我都不如他们父子。无论我付出多少努力，都不可能让我变得像戴维斯博士那样像施展魔法一般摆弄机械。

或者在任何其他领域，如果没有类似的能力（我都无法胜出）。所以我决定，在任何生意上，都要避免与拥有像戴维斯父子这样能力的人在他们的强项上竞争。

贝基：知道自己的能力圈。

芒格：是的，知道自己的能力圈。这种经历让我远离那些生意。

但我并不那么满意，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思维更敏锐一点，我能做得好很多。

贝基：你在说些什么？你生命中做的每件事都取得了成功！（如果你更聪明，）你会在哪些事上做得不同呢？

芒格：我可能会赚到几万亿，而不是几十亿美元。

贝基：你常常坐着思考这些事吗？

芒格：是的，我常常思考：因为我不够聪明或不够努力，我都错过了些什么。

贝基：如果你可以重来一遍，你会有什么不一样？

芒格：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贝基：你错过了些什么？有什么事情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芒格：我可以更早地开始复利，我可以享受更长时间的复利、更高的复利水平。我活到了100岁，我本可以更富有得多。鉴于发到我手中的牌，我本可以很容易地做得好很多。所以，我基本上是搞砸了。

贝基：但你并不是一个会在自己身上花很多钱的人，我们现在身处的漂亮房子你已经居住了70年了。你本可以搬家、在住宅上花更多钱。

芒格：我知道。巴菲特在他的房子里生活了60年，我们很相似。

我们看到了朋友们变得富有后建造了哪些非常豪华的房子，我和沃伦都足够聪明去避免他们犯过的错误。我会说，可能无一例外地，（这些大房子）给他们带来的困扰比快乐多。

有一座普通的房子会对你很有帮助，而有一座一次能招待100人的房子是非常奢侈的事，并且对你的好处并没有那么大。

贝基：这些年来，你不断地告诉我，保持富有并不难，保持理性才困难。我想，这是你的人生忠告；不断地反过来想、反过来想，试着找到你不想去的地方。

芒格：是的，避免让自己身处于不想到达的境地，当然。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应该这样生活。

任何我知道的（优秀的）人和我的朋友们都不会让自己成为酒鬼，这太危险了。如果它能将那么多体面的人都深陷困境，他们（优秀的人）就会离它远远的。

在我慢慢变老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所有很早就患上心脏病的男性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抽很多烟。我看到他们心脏病发作得都很早。我曾经学着抽烟，因为我想像高中里其他孩子一样酷。我曾尝试过毁了自己，但是抽烟让我感到恶心。然后我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人引诱我去学习一种让自己感到恶心的东西。我对引发自己恶心不感兴趣。我不喜欢抽烟，所以我就不抽烟了。

贝基：但你不时也会喝酒，不是吗？

芒格：是的。我甚至有过几次过量饮酒。我自己的家族中就有几个（酒精上瘾的）酒鬼，他们让我担心（自己可能也会有酒精问题）。所以我总是对酒精非常小心，不过我确实有过几次喝酒喝到吐。那让我感到恶心，也让我放弃了喝酒。

贝基：哈哈哈哈哈哈。每个人都想知道（你的）人生秘方，你的秘方是什么？

芒格：我不知道人生的秘方是什么。我（的做法）是去避免常见的失败方式。因为我对待人生这场游戏的方法就是去避免所有常见的失败方式。

你教我打扑克牌的错误方法，我就会去避免它。你教我做其他事的错误方式，我也会去避免它。我当然会去避免很多事情，因为我（对待生命）是那么的谨慎。

贝基：但你仍然做很多（多数人认为对生命有害）的事情。你吃花生糖……

芒格：这没多大影响。我喝健怡可乐。我确信健怡可乐缩短了我的一点点寿命，但我不在乎生命最后一周的那段神志不清、躺在床上的时光，我只想要生命中美好的时光，所以健怡可乐可能还帮助我缩短了这最后一个月（难受的时光）呢！谁知道呢！

贝基：如果其他人想知道，度过一生最佳的方式是什么？你就会告诉他们去避免疯狂的事，避免那些会让自己失败的事？

芒格：是的。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疯狂，疯狂比你想象的要普遍得多。变得疯狂是非常简单的，要不断地避免它、避免它、避免它。

四、伯克希尔的投资进化之路

贝基：你还说过，无论你多么富有，岁月只会让你更加富有。

芒格：当然。

小时候，我比其他的小男孩有更多钱。我以前会在校园里通过弹五彩玛瑙弹珠赚钱。

贝基：大理石弹珠？（贝基可能只知道大理石弹珠，就像我们只知道玻璃弹珠）

芒格：是的，大理石弹珠，玛瑙是最贵的弹珠。我从不想输掉我那些好的、有价值的弹珠收藏，如果有人比我的弹珠技术更好，我不会和他对赌，我只和比我玩得差的人对赌。

贝基：这是你一生养成的习惯，你不和会赢你的人打扑克。

芒格：完全正确，我并非总是去刻意营造这样的竞争环境，我只是常常掉入这样的环境……但是，我必须与那些傻子一样的竞争对手比赛（而不是与天才比赛）。

贝基：那些不能像你一样评估赔率的人？

芒格：评估赔率很简单，他们没有去评估赔率。你只要在老师教授排列组合时用心听讲（你就会评估赔率）。

贝基：你的很多做法还在于选择下注的机会。你将之称之为“坐等投资法”。你等待那些肥美的击球机会，接着你就安坐下来不做太多事。

芒格：是的。

贝基：所以，你认为现在投资赚钱更困难了吗？

芒格：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现在赚钱当然更难了。

现在赚钱当然比以前难多了，你根本不敢相信。而那些觉得现在赚钱很难的人，也就是让巴菲特如此富有的人。

（投脑煎蛋：越来越多的人运用同样的价值发现方法，后来者让先来者变得富有，但聪明的后来者也拉低了整体的收益，让这个游戏变得更困难。）

（一切来开始于）本·格雷厄姆和他的同事多德在哥伦比亚兼职教授的那门课程。

有趣的是，格雷厄姆教育大家应该去找少数好企业，然后非常长期地持有它们（但他自己其实并没有这么做）。不过对他来说，长期是指“几年”，而不是“几十年”。他通过他的小型有限合伙投资企业进行了四、五十年的实践，并给自己设定了激励机制（收益分成）。他的大多数客户本来并不是很富有，但跟着他得到了比其他人高很多的费后收益。所以，他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产品。

（他的方法是）哪怕他选择买入的是糟糕的生意，只要价格便宜到它的净资产至少是你出价的两倍（也就是PB是0.5以下），对他来说仍然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不论企业本身的好坏，让资金在这些可供选择的、最具性价比的标的上流转。这就是他的系统，他这么做了50年，他的客户获得了很高的回报。

然后，当他变得非常出名之后，这部分也归功于沃伦·巴菲特和巴菲特的成功案例，所有人都进入市场效仿他，都想成为小格雷厄姆，竞争变得非常激烈，这也是现在的情况。那些因大萧条而让格雷厄姆可以随手摘取的低垂的果实不复存在了。如果你继续把资金在这些低估值的差企业中流转，在扣除所有费用之后，对于投入金钱（的基金投资者）来说并不再能获得足够的收益，这就是现在市场。但在格雷厄姆时代这是最好的赚钱方法。

贝基：你对（他的系统）进行了升级，你只投资于好企业。

芒格：我一眼就发现了格雷厄姆系统的错误所在。你要把大钱投资于真正好的企业中，好企业会带着你一路向上、向上、再向上。伯克希尔（靠这个系统）赚到了几千亿美元，沃伦和我从没想到过我们从这么小的资金量起步能赚到1亿美元，更别说几千亿美元了，这是让人震惊的事件。

贝基：发生了什么你没想到过的事，导致了这样的成功？

芒格：我们比大多数人少一点疯狂，我们也比大多数人少一点愚蠢，这真的帮助了我们。在这基础上，我们享受复利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长很多，我们都90多岁了还活着。这让我们从蹒跚学步开始，经过了漫长的道路，一路走到90多岁。这是（导致我们如此成功的）两件事。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变得越来越聪明。我们投资了越来越优秀的企业，我们知道了越来越多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坏事，并且我们知道陷入坏事是多么容易的事。我们老了以后甚至比我们年轻时离这些坏事更远了。

这些方法都成功了。

五、长期积累经验的人更有可能成功

贝基：在2015年，伯克希尔50周年时，当时伯克希尔有600亿美元现金，你在致股东的信中写道：我们持有的现金会越来越少，因为伯克希尔会花掉这些现金去买越来越多的东西（好企业）。（2015年，除了巴菲特每年一封的年度致股东信之外，巴菲特和芒格还为伯克希尔50周年各写了一封特别的股东信，分别名为《伯克希尔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和《伯克希尔的过去和未来》，贝基指的是后者。）

而现在，伯克希尔手握接近1600亿美元现金，你们是否会有机会用这笔钱做一笔大投资，你觉得你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机会出现吗？

芒格：当然，我们甚至会有机会做一笔比1600亿更大的投资！我们有1600亿现金再加上我们赢得的信用评级。谁还有这些（资本）？没有几个。

但我无法告诉你这样的机会具体是什么，因为无论这项投资会有多好，我们的规模太大了，太小的机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所以，我们需要达成一些大规模的投资，用光我们的现金再加上一些贷款。

但是！谁会比一个有1600亿美元现金、有很长低价投资买入历史的公司更有可能达成这种交易？我不认为达成这样的交易是没有希望的，它可能会由不同的人来完成。下一次，我们可能不能从老柠檬（指巴菲特和芒格）中挤出更多的柠檬汁，我们可能不得不去挤新柠檬，意思是需要由新人来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谁能比得上亲眼见证了所有这些年的早期成长过程、并且还亲眼见证了这套方法有多有效、并且还能有1600亿现金这笔小小的遗产作为起步的人？

贝基：所以你说的是格雷格·阿贝尔、阿吉特·贾恩，泰德和托德？

芒格：或者是某个还不为人知的人。

伯克希尔的窍门是我所谓的“伍登效应”，约翰·伍登是整个时代最著名的篮球教练。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当然，我和巴菲特自然而然地按照他的方法做了。

伍登把90%的上场时间集中在他（最好的）7名球员，而其他所有人只不过是他们的陪练。结果这成了赢得篮球比赛最好的（教练）系统，因为你识别出了你手中最好的球员，并把大量的上场时间都集中在这些球员身上，更多的上场时间让这些球员不断变得更好、更好、更好。

这是简单的想法，将上场时间集中在最好的球员身上，伯克希尔就是这么做的。

贝基：你谈过你在伯克希尔一路走来的一些投资中感受到了快乐，华盛顿邮报是其中一个例子。

芒格：谁不喜欢与一些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一起享受极大的成功呢？这是我和巴菲特所做的事，这当然非常有趣。

伯克希尔历史的有趣之处在于，是什么将伯克希尔最初3亿美元的净资产变成了30亿美元？

是蓝筹印花、喜诗糖果、布法罗新闻报以及阿吉特·贾恩刚来时所掌管的早期保险业务。所有这些事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我们从这些不怎样的差劲公司中赚到了巨额利润。这是非常伟大的事，不过这其中也包含一些运气。

贝基：巴菲特总是说他做出的最糟糕的交易是买入伯克希尔纺织厂本身。你最差的交易是什么？

芒格：我最差的交易是为芒格家族基金买入了大量的阿里巴巴股票。阿里巴巴是一家非常不错的企业，不过我认为它有点被过度炒作了，并且马云在与中国政府打交道上犯了错。

我做过一些糟糕的交易，每个人都做过糟糕的决定，你会有糟糕的日子。即使是最伟大的网球运动员走进自己的主场也会经历糟糕的日子，这很正常。

贝基：我想人们有时候能从错误中学到更多。

芒格：只不过，如果你经历了糟糕的日子，不要觉得糟糕的日子会彻底毁了你。

贝基：这对投资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杠杆？

芒格：不要把跨栏的栏杆（定得太高）。就像是棒球的击球手那样，不要想着将每个投过来的球都击出全垒打。伟大的击球手不会对每个球挥棒。他们等待能真正大力挥棒的一球，这也是伟大的股票投资者应该做的。

六、人类文明与个人人生都是一场鲁滨逊漂流记

贝基：查理让我们谈谈官僚主义，因为无论是政府还是大公司，你都指出过它们中存在的官僚主义问题。所以，你会怎样处理这些臃肿的官僚问题呢？让我们从联邦政府说起。

芒格：我把这归类到我的“太难问题堆”（Too Hard Pile），我无法告诉你答案。

这（解决这个问题）太困难了，因为你实际上有两个问题：a. 找出问题所在，b. 解决问题。处理这两个问题都非常（艰难）。这就像你想要在一天之内去珠穆朗玛峰上跳华尔兹一样。你没办法一步登天地在上面跳起华尔兹，这需要很多天时间（一步步来）。

贝基：最近有位总统候选人（共和党候选人拉玛斯瓦米）说，他对此的解决方法是开除所有社保尾号为单数的官员。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芒格：不，这太随意了。可能你需要更大规模的改变，也可能这个问题就无法解决。

贝基：但你仍然相信政府是有必要存在的。

芒格：当然。你说到了问题的本质。我对人类文明的进步历程非常热爱，它让我充满激情。

巧合的是，与我同名的爷爷和我的奶奶对此有相同的想法。他们带我去教堂，但他们真正感兴趣的、真正想教我的是丹尼尔·笛福创作的《鲁宾逊漂流记》，这是一本伟大的道德之书，它能让他们充满激情。

当然，它对我很有帮助，并且我从没有忘记它，我仍然遵循鲁滨逊对待生活的方式。这就是我的方式：我效仿鲁滨逊。

然后，我也很幸运能得到我母亲家族的先辈（给我的教育），我非常擅长从逝者身上学习（智慧），每个人都应该这么做。

我母亲家的一位曾祖父（芒格妈妈的外公英厄姆），尽管他的生命与我的没有交集（即芒格出生时他已经去世），他总是不停地谈论他早年的经历，他是如何面对种种困境。他总是说，现在回溯过去听起来非常简单，但我想让你们知道（过去的境况）实际上异常艰难。

他给他的每一个孙辈都讲了他早年的经历，那是他的鲁滨逊漂流记。他告诉他的孙辈们：在了解了我的人生之后，你们必须要认识到，你的生命中不会有太多机会，当真正的机会来临时、当你受邀来到馅饼店的柜台时，千万别抠抠搜搜地点菜。他的原话是说，当你确定这是真正的机会时，应该放杠杆。

这当然是个好建议，但是难点在于你如何确定这是对的机会。你如何确定你是对的？

这才是重点，你没法经常这么做，你一生中只有少数几次机会。即使你是英厄姆曾祖父或者沃伦·巴菲特，你一辈子也只有几次被邀请到馅饼柜台的机会。如果你将沃伦·巴菲特一生中最重要的10次光顾馅饼柜台的经历去掉，他只不过是泯然众人而已。

我们都知道，在被邀请到馅饼店柜台的时候，就要狼吞虎咽。

不过，我们也确实在一些本可以狼吞虎咽的机会面前抠抠搜搜，所以伯克希尔本可以很容易地变成现在规模的两倍，而我们需要额外承担的风险基本为零。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稍微多加一些非常容易获得的杠杆。

贝基：事后来看，因为潜在风险，你很高兴你没这么做吗？

芒格：我们没这么做的原因是我们不想让从我们年轻时就信任我们的人失望。

对于我们来说，就算是亏了四分之三的钱，我们仍然相当富有；但并非每一个我们的股东都是这样，亏损四分之三对一些股东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所以在对待股东的资金方面，我们非常小心。

如果伯克希尔除我和巴菲特以外没有其他的股东，我们能赚更多钱，我们会更多地使用杠杆。

贝基：沃伦·巴菲特说他可以解决华盛顿所面临的财政预算赤字问题，只需要规定：如果国家财政赤字超过GDP的3%，任何就职的国会议员都无法获得连任资格。

芒格：是的，这种方法已经被一些问题严重的地方采用了，它成功了。巴菲特肯定读到了这样的案例。这种方法能成功，至于是否会成功，我和巴菲特都无法给出答案。

贝基：不过，面对这种困境，仅仅只去设定正确的激励机制（就够了）吗？

芒格：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做出改变的）地步，我们在这方面的管理不当，我们不得不回到类似于亚当·斯密的方法。去承受一些不平等，比起贫穷，我更能接受不平等。

贝基：你会担心当下，这种现代货币理论正处于失控的边缘吗？

芒格：现代货币理论让我们始终保持一定的债务水平，这种情况过去只存在于战争时期，而现在为了防止任何（经济上的）不愉快，这却变成了日常。包括在现存的经济制度下，（依靠现代货币理论避免）最底层的家庭面临困境、遭到经济上的排挤。我不确定这个系统理论是否有效。

底层家庭受到经济上的挤压可能是我们文明道路的上必经之路，并且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只是施行负责任的财政政策，无论这么做让你感受是否良好，也无论这种方式短期是否有效，我们只能这么做。

（投脑煎蛋：是的，芒格的意思是底层家庭受到经济挤压、被淘汰可能是社会进步的唯一方法。现代货币理论阻止了劣汰，可能对人类文明并不有效。）

贝基：关于年龄的话题。现在很多公司取消了强制退休年龄，很多董事会也取消了强制退休。而现在人们谈论的是，乔·拜登和特朗普是否太老了，无法在81和77岁的年龄胜任总统。

芒格：可能每个美国人都太老了，不能当总统。可能是总统一职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难了。可能是发到手中的牌打起来太难了。可能是你根本不允许打出手中的牌。

贝基：你是在说年龄？

芒格：我说的是核战争。

贝基：核战争，任何人想当总统都必须考虑的问题。

芒格：如果你是一个被摧毁的国家的总统，当总统一点乐趣都不会有。

贝基：你会说，你可以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它不值得让你杞人忧天，但是……

芒格：我不会花太多时间思考这件事，因为你无法解决。我把它归类于我的“太难问题堆”。即使我拥有全部的权力，我也无法解决它。

七、除了一往无前的战士精神，我们别无选择

贝基：你捐了很多钱。

芒格：是的，但不如巴菲特。芒格把超过一半的钱留给了后代。芒格的钱比巴菲特少得多，但我的做法与巴菲特完全相反，巴菲特把大部分钱都捐了出去。现在他还没有实际地捐出所有的钱，钱进入了巴菲特基金会，接下去100年巴菲特基金会会继续掌控这些钱。

贝基：你的遗愿清单上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吗？

芒格：嗯，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与我96岁时相比，我现在老多了，身体也更虚弱了。

我再也不会想要钓到一条200英镑的金枪鱼了，需要耗费太多体力。

如果现在能让我的身体强壮到能钓起200磅金枪鱼，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不过年轻时，我都一条都没抓到过，现在让我去我也不会去尝试了。我甚至很少走出家门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放弃掉一些愿望。

贝基：你一直还很活跃。你的社交日程表安排得很繁忙：开zoom视频会议、约人一起共用早餐、午餐。

芒格：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是我理想中合理的老年生活。我没有去计划它，它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当它发生的时候，我就欣然接受。

我一辈子都擅长发现（自己相较于他人的）不公平优势，我老年时发现了这种不公平的优势，与我在年轻时得到不公平的优势一样。

当他们（优势）来临时，我就抓住他们，然后就嘭嘭嘭。

我没有抓住的（机会）是找第三任老婆，太迟了。

贝基：为什么？

芒格：太迟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再找个老婆是必需的。比起一个人过日子，婚姻会让他们的生活舒适得多。这是他们对待生活的方式。

贝基：你与你的第二任妻子南希的伴侣关系……

芒格：是的，52年的婚姻生活，这是一段漫长的婚姻。她一直活到了86岁，也很长寿。她经历了难熬的时刻，大多数的人生都要经历难熬的时刻，而她的难熬时刻只发生在非常接近终点的时候。

贝基：查理，人们看到你时会说：你异常富有、你拥有过巨大的机遇；但实际上你同样也有挣扎的时候。

芒格：当然了，每个人都有挣扎的时候，人生的铁律就是每个人都有挣扎的时候。

贝基：我试着回想你所经历的挣扎时刻，还有你是怎么熬过那些时刻的。

芒格：每个人都知道如何熬过挣扎的时刻。伟大的现实主义哲学家同时也一定是伟大的战士精神哲学家。如果你有（一往无前的）战士精神，你就有能力面对任何事情，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无法让死者复生，你无法治愈垂死的孩子，你有很多无法做到的事。你必须像战士一样一往无前。

如果你不得不每天哭几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在大街上走，这是你前进方式的一部分，你可以继续哭泣，但你无路可退。

贝基：在你的人生中，你做过这样的事吗？

芒格：当然，当我第一个孩子去世时，我整天都在哭。但我知道，我无法改变命运。那时，儿童白血病的死亡率是100%。

贝基：那是你的儿子泰迪。

芒格：而现在这种事不会发生了，现在儿童白血病的治愈率超过90%，这是惊人的进步。我眼看着白血病的治愈率不断提高，这给了我很多快乐。

人类的文明历程，就是依靠战士精神熬过艰难的岁月。在这些岁月里，脑膜炎带走了我的表弟汤米，白血病带走了我的儿子泰迪。再想想后来遭遇这些的家庭，他们就能很好地应对，因此你能知道我为什么热爱人类文明。

对于我来说，人类文明指的是过去两个世纪人类所做的事，能亲眼见证这些非常棒。

贝基：沃伦·巴菲特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你建议他，他应该自己写下自己的讣告，然后按照自己讣告安排自己的生活。

芒格：是的。

贝基：我想你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芒格：不，我对待自己生命的方式就是我所写下的讣告，如果你对它感兴趣，我可以接受；如果你无视它，我也同样可以接受。反正我都死了，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觉得（按照讣告去生活）不是个坏想法。

你看，沃伦和我都住在老房子里，我们在同样的房子里生活了几十年，我们所有的朋友都变得更富有、建了更豪华的房子，我们自然而然会考虑搬去更豪华的房子里。而且我还有很多孩子，这让我更有理由更换豪宅。但我还是决定不像威切斯特公爵那样生活。我想要避免这样的生活，我是有意而为之的。

贝基：为什么呢？

芒格：我不认为这对孩子们有好处。

贝基：你这么做会把他们宠坏？

芒格：是的，在一个富有的家庭，你会觉得你的任务就是使用财富、享受奢侈的生活。每个有钱人都这么做，而你会向这么做的人学习。

贝基：你在30岁给自己写的讣告会和现在一样吗？

芒格：当然了。从本质上来讲，我一直坚信（一往无前的）战士精神。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你无法解决的）磨难，你必须像战士一样应对。你也会遇到一些难得的机会，机会来临的时候，你要学会如何才能识别这些机会。并且，当这些机会来临的时候，别在馅饼店的柜台抠抠搜搜地点菜。

这些都是简单的道理。

（投脑煎蛋：记得应该是《亮剑》的编剧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有人问他，为什么整部剧中，李云龙只在第一任老婆的坟前大哭了一回，而他的战友牺牲时他却几乎不为所动。这位编剧这么回答，革命和战争是前仆后继、一往无前的，当有人被子弹打中倒下了，其他的人接过他的武器头也不回地继续冲锋。

生命会给我们每个人无法愈合的伤疤，这些是我们无法解决的问题、无法克服的困难，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伤疤、习惯伤疤、继续前行。

最后再让我们梳理、回溯一下最后一段内容：

遗愿清单上还有什么没完成？

遗愿清单会变。

既然遗愿清单会变，你30岁时写的讣告也会变吗？

不会变。始终寻找、利用自己相对于别人的“不公平”竞争优势，始终保持一往无前的战士精神，既是我对待生命的方式，也是我所写下的讣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投脑煎蛋（ID：Brain-egg），作者：投脑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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